一阵风起,地上的纸片就随着风往前瓢落,道路的尽头,几个军警正拿着扫把往大垃圾堆里扫。
岳维仁一脚踩上一张“立即向日本宣战!”的传单,脸色已然很不好了,嘴里喃喃道:“国难……”
再往前面走,又隐隐约约传来阵阵歌调嬉笑,岳维仁顿住脚步。我抬起脸,只见尖肋拱顶下的花窗玻璃大开,带着蕾丝的窗帘露了半截,里面若隐若现一截身段窈窕。
这才蓦地发觉,原来已走到了“月容”开设的地段。
岳维仁皱眉:“商女不知亡国恨……”
“……”
“没受过教育,就是不知道国难家仇……”
岳维仁似乎在自言自语,下一刻目光却忽然转向我,带着些痛惜:“可你呢,梁皓?讲武堂出身,我们讲究的是文死谏,武死战。以后,我不想再听你说私仇不私……”
忽然,一个不知什么东西从高空坠落,眼前一晃,只依稀见得从上而下划过一道黑影,刮了一阵劲风,就听见“啪”的一声巨响……
“……仇。”
岳维仁反射性地退了一步,说出最后一个字。
只见就在我脚边不到咫尺的地方,黑红的鲜血顺着黑长的发流出来,透亮,一点点蔓延,沾上了我的皮鞋……
那人一动不动,只有脖子上有暗色的光。
是一只怀表的残链。
斑斑驳驳,尚带着锈迹。
我认得,那是大哥从前送给我的。
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脑浆迸裂的尸体,几乎辨别不出……
原来竟是他。
曾经那样的绝代风华的少年……
——柳如絮。
仰头望向楼上,只见扶壁直上的窗边,帘后的身影一闪而过。
那嘴角还有笑意……灰色的衣衫,黑圆的墨镜。
我立在那里,静静地想,似乎自从那次之后,换下了和服,他总是这样灰沉沉地,看不见一点光,周身的死气。
围观的人渐渐聚拢起来,岳维仁拉着我手臂将我扯出人群,嘴里兀自道:“真晦气!早该把这儿禁了!”
再往回望,早人挤人看不见了,抬头,窗边也已消失了身影……
吵吵嚷嚷的,围观的人群像鸭一般伸长了脖子去看。
只是……柳如絮不跟宋浩源一伙的么……怎么就忽然摔死在我身边了?
宋浩源虽然带着墨镜,可我却几乎看见了那镜片后隐藏的死寂。
岳维仁看我:“发什么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