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享受著擁有軀殼的感覺,肆意揮霍力量,讓一個欣欣向榮的村莊轉瞬滅亡。
那一刻,傅偏樓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的身體裡究竟住了什麼——
他沒有取錯名字,那是魔,妖魔的魔,是從煉獄爬到人間來的索命厲鬼。
哪怕他也曾在許許多多孤枕難眠的夜裡,和著顛三倒四的罵咧聲逐漸入眠。
哪怕他習慣且依賴著陪伴在身邊的唯一一點聲息。
哪怕他們每晚都共同謀算著接下來該怎麼辦,好似相依為命一般……
魔就是魔,是最希望他消失的存在。
才過去多久?他怎麼連這個都忘記了?
傅偏樓笑了,笑得悄無聲息,自嘲無比。本就雪似的臉頰蒼白至極,如同一戳就碎的假面。
魔躁動不安,在耳邊瘋狂叫囂:
【我知道了!他和那群人不一樣!他肯定也有前幾輩子的記憶,否則怎麼會知道這些?】
【不行,不能再留他!把身體交給我,他是變數,先殺了他!】
【解藥不在他身上,也肯定在這間客棧里,找出來吃掉後有一個月時間,足夠我們拜師求道!到時候,凡人的毒又有何可懼?】
【妖修的事之後我再跟你解釋……喂,傅偏樓,你聽見沒有?!】
「我聽見了。」
傅偏樓道:「你說,他會對我好,能騙來很多錢財寶物,有利用價值。我不知道該去哪裡,就聽你的話倒在路邊,被帶去賣人的地方,一直等,等到他來。
「現在他來了,說會養著我,所以……我不需要你了。」
【蠢貨!你別忘記自己什麼都不知道!把我用涅尾鼠筋封住後,你憑什麼對付這個謝征?】
傅偏樓眼神一冷:「你果然知道那根繩子是什麼東西。」
【是,我是知道,那又如何?】魔吼道,【那傢伙告訴你這些,絕對沒安好心,他另有圖謀!】
「他另有圖謀,你不也是嗎?」傅偏樓靜靜反問,「他謀的是他的任務,而你,謀的是我的命。怎麼選,不是一目了然嗎?」
【開什麼玩笑,你這個廢物!用完我就丟?別忘了都是誰救了你!離了我,你什麼都做不到!】
「……我是什麼都做不到,可我真的需要做到什麼嗎?」
深吸口氣,傅偏樓閉上眼,清晰地回想起準備離家的那個夜裡。
對外界一無所知的他只能聽從魔的指示,拿上什麼、走哪條路、什麼時候動身……
他不禁問出藏在心底很久的疑惑:
「既然你說這是第十一輩子,難道前十輩子的我一次也沒有想過逃跑嗎?難道前十輩子的我沒有被發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