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后海静谧而深邃。海天之间,只有沙滩上的篝火是亮着的,五人迥异的面孔映照在火光中,贺兰熹只在宋玄机眼睛里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警惕。
祝如霜注意到他们的异样,问:“怎么了?”
贺兰熹很难形容他的感觉,只能紧绷着心神,压低声音道:“我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那个东西藏匿在夜色中,散出带着威压的沉重气息,越来越近,越来越浓。
“我好像也感觉到了。”长孙策低声道,“这种感觉就像是当初在阆风塔……”
宋玄机长睫蓦地一动:“——剑。”
剑?
众人的视线立时汇聚在北濯天权上。
这把曾属于浣尘真君的神剑一动不动地躺在沙滩上,看似死气沉沉毫无生机,释放出的剑压却让祝如霜脸色苍白,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它想做什么,”上官慎嗓音中带着敬畏,“时雨?”
贺兰熹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北濯天权被他带回太华宗后一直“沉睡”着,为什么会突然自己有了反应?
威压积累到极致,北濯天权的剑身上赫然出现了一道耀眼的白光,一瞬之间将夜色尽数驱赶。
长孙策,祝如霜和上官慎均被白光刺得闭上了双目,贺兰熹却看见在北濯天权白璧无瑕的剑身上,一个“沈”字于白光中若隐若现。
……沈?沈吟?浣尘真君?
不等贺兰熹细想,北濯天权猝不及防地“站”了起来,一剑窜出,爆闪般的度根本无法用肉眼捕捉,空气里甚至留不住它的残影。
贺兰熹愕然之余,隐约记得北濯天权窜出的方向,似乎是朝着——
“祝云!”
贺兰熹以平生最快的度召载星月出鞘,试图像以前一样以剑画阵,在祝如霜身上投下保护的结界。但北濯天权实在太快了,快到连他都失了把握。他只知道,以北濯天权苏醒时的威力和神性,只需轻轻一剑,祝如霜必定性命难保!
贺兰熹的心跳在这一刻好似静止了一般,他仿佛失去了听觉,眼前是一幅无声的,缓缓而逝的画面。
他看到祝如霜锁骨上亮起了一朵血色彼岸花的轮廓,他看到上官慎脸上惊恐的表情,也看到了及时挡在了祝如霜面前的忘川三途和睹青天。
祝如霜身上的彼岸印烙得太深、太久,哪怕在风月宝匣中自己和自己双修,也只能起到缓解的作用,并无法根除。
这便是鬼十三宁愿冒着污染神像失败的风险,也要引他去阆风塔六层的目的吗。
鬼十三知道他能拿到北濯天权。鬼十三想利用北濯天权,要祝如霜的命?
——好生气。
意识到自己开始生气的贺兰熹反而冷静了下来。他看着那把即将和忘川三途相撞的剑,眼神仿如在看一只不听主人的话,偷跑出去干坏事的灵兽。
贺兰熹镇定道:“滚回来。”
北濯天权倏地静止,剑身上大盛的光芒在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沈”字亦随之退去。
和当日在阆风塔一样,北濯天权像一只被暴雨浇灭的长烛,陡然熄灭后掉在了祝如霜脚边。
但这还不够,因为他主人的命令是“滚回来”。
于是,北濯天权小心翼翼地动了起来,在沙滩上留下一条游蛇般的痕迹,颤颤巍巍地回到了主人身边。随后,忘川三途也被自己的主人收了回去,只剩下化成坚盾的睹青天依旧守在祝如霜身边。
而现在的祝如霜还无法近距离同时直面两把神剑的威压。他低下头,茫然地看了眼自己锁骨的位置,而后再也支撑不住地闭上眼,缓缓倒了下去。
长孙策:“——祝云!”
长孙策及时赶到祝如霜身边,将失去意识的祝如霜抱入怀中。其余三人围了过来,上官慎瞧见从祝如霜嘴角溢出的鲜血,紧张地问:“如霜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