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虞:“这是个很长的故事。”
“我们有很多时间。”
她扯了扯唇,放松地将后脑枕在藤椅上,举起水杯抿了一口,之后才用一种怀念的口吻道:
“这首歌是主唱写给他的母亲的——更准确来说,是他以母亲的名义所写的。在他两岁的时候,母亲就被送进了一家位于Ca
marillo的精神病院。九年后,她在那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在他的想象里,这是母亲从精神病院的窗户里看到了云的时候,想要对儿子所说的话。”
“很悲伤,对吧?但是也很……美。”松虞望着天空,喃喃道。
但她并没有注意到,池晏在听到“母亲”二字的时候,神情就已经很不同。
仿佛某种脉脉温情的气氛,都随着两个字而烟消云散。
他伸长了脚尖,轻轻碰了碰旁边的吉他。像一只受伤的动物,下意识地抚摸陈年的伤口。
转身又背对着松虞,点了一根烟。
苦涩的烟草味道在空气中蔓延开。
冲淡了薄雾般的甜香。
“美?我不觉得。”他吐出一口烟圈。
“为什么?”
“他很可悲。他在幻想母亲对自己的爱,但实际上,他只是被她抛弃了。”
松虞注意到他声音里突然的锋芒。
她不禁扬起下巴看池晏。
但隔着袅袅烟雾,那张英俊的脸也变得模糊。
最后她摇了摇头:“我相信她一定是爱他的。”
他轻嗤一声:“如果她还对自己的儿子抱有任何感情,就不会抛下他自杀。”
松虞温和地说:“这样说实在是太过于严苛了,她是母亲,但也只是一个病人。她所拥有的爱只有那么多,即使她全部都给了自己的儿子,她依然是残缺不全的。”
“你看,这个世界上总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是爱无能的。他们小心翼翼
地想要去爱别人,但是却带着一身尖锐的棱角,越想要去爱,反而越会伤害到对方。”
“真正的悲剧在于,从来没有人教导过她,究竟怎样才是正确的、爱的方式。这个世界没有给过她这样的机会。”
松虞想,她明明没有喝酒,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夜的话却比平时要多了许多。
池晏一直坐在她身边,久久地陷入沉默。假如不是火星还在微弱地闪着,他也一直在吞云吐雾,她甚至要疑心对方已经不耐烦听自己的长篇大论而睡着了。
烟灰落了满地。
但是她听到池晏轻声问自己:“那你觉得他……还有机会吗?”
“当然。”松虞说,“每个人都有爱与被爱的权利。”
“是么?”对方又轻笑一声。
他沉默地扔掉了烟蒂,又站起了身来,站到松虞面前。
一堵高大的阴影堵住了松虞的视线。
她看不到天空,看不到浮动的云,看不到月亮。只有他。
但奇怪这一刻松虞的身体仍然是放松的。她感受不到任何的危机感,即使他们已经如此靠近。
她只是静静地坐在原地。
看着这昔日最疯狂的掠夺者,向自己弯下腰来。
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轻轻吻了吻她的手指。
“谢谢你。晚安。”
*
后半夜里,池晏罕见地做了一个梦。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大汗淋漓,身下的白床单也满是辗转反侧的褶痕。
但究竟梦到了什么,他什么都回忆不起来。完全是一
片模糊。
某种直觉告诉他:那是很重要的事情。
于是他反复地在大脑里搜刮。但最终混乱的记忆里,还是只能剩下昨夜睡前,他与陈小姐站在阳台上的情形。
那倒是每一秒钟都很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