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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页(第1页)

他俩一个医学生,一个师范生,有闲情逸致时也总是相互打趣,管锌叫靖岳静老师,靖岳叫管锌管医生。

“怎么,管医生能治不能?”靖岳陪他闹,蹭了蹭脸又往后退了点位置蹭鼻尖儿,“能吗?”

管锌接话,“能啊,手起刀落的事儿。”

“嗬,这么乱来的,现在医患关系紧张,管医生不怕我医闹?”

“靖岳。”管锌蹙眉,略带些不满意的情绪,他咬了咬靖岳的嘴唇,稍稍用力,“你问题真多。”

管锌翻下身躺平,拽了拽靖岳示意他也躺平,靖岳宠溺地笑着躺下,俩人倒是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笑,又不敢笑太大声。笑够了,靖岳才问,“管铱的事儿就照我说的办,成吗?”

管锌不说话。

“先睡,睡醒就回新川,回新川就找我姥姥去,然后我们再”

管锌侧身另只手覆上靖岳的嘴:“你废话也多。”

靖岳把手握着滑至胸口,回一句,“老师嘛,就是爱说教。”

而后,陷入黑夜的深沉里。

4

管锌没直接说行或者不行,靖岳与家里抗争的这些年已经够难捱,大学这两年算是有那么一丢丢好转的苗头,不知道是老一辈抗争得累了还是真的有被打动,这两年偶尔见面的和颜悦色算是抗争的初见成效。

管锌不得不考量,他从认识靖岳以来,细究起来,仿佛一直在考量。

从初三算起

算不动了,太困了,意识半途出走。

头天晚上几经折腾,暧昧情愫中来回斡旋,和管铱屡次的“斗智斗勇”,才六点不到,哭声代替了鸡鸣,靖岳迷瞪着无意识抖了一抖,好几年没这么早起过,念高中时都不曾如此勤勉。

没办法,一边揉着眼一边起。

“别用手揉眼睛。细菌多。”

头夜熬得厉害,管锌的声音像是放哑炮,即使如此也完全没妨碍他作为医学生的“职业病”。靖岳“嗯”着声,眼睛实在有些乏又还是偷摸着揉了两下,被再次警告后也妥协地选择微笑着接受管医生释放专业魅力。

五分钟交替洗漱完毕,靖岳看着刻度冲奶,突然就笑着叹气,管锌不知道他没来由的笑什么,递过去疑问的眼神。

靖岳晃着奶瓶慢慢走进,说,“不怪得说小孩是超音速钞票粉碎机,这小东西一周能喝一罐。”

昨晚没想完的事重新攀上枝头,在脑子里打圈圈,扯得神经一跳一跳的,管锌手还维持着喂奶的动作,抬头盯了好一阵子不知道如何开口的好,又垂下头。

被看穿,靖岳凑近,捏着他的耳垂,“你在害怕。”

对于管锌的害怕,靖岳挺开心的,管锌终于是会为他的处境而浮动心绪的人了,不再波澜不惊不再收收埋埋。

在大一的暑假,管锌跋山涉水地去到贵州偏远的小山村看他,这个人站在面前的时候,靖岳就知道,那些置气的过往如清风一缕散得不着痕迹。

管锌“嗯”一声,他没否认。

“没你想的那么糟糕,怎么怨也怨不到一个婴孩儿身上不是?”靖岳坏笑,用食指划着管锌的左脸,特欠,“先试试,不行我们再想办法。”

也不知道这人怎么说着正事儿却痞得一览无余,管铱不能不管。他不能成为第二个管碌,管铱也不能成为第二个管钿,管锌心里歉疚,他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补偿管钿,算的话,这样的方式又对不对,他是没有底的。

靖岳很顺手地接过瓶子去洗,管锌将管铱放回去婴儿床,收拾起靖岳的背包来。靖岳洗完出来眼角扬起一抹晦涩又很快沉入眼底,语气故作轻佻。

“赶我走啊?”

像是沉睡了很久的休眠火山爆发,亦或是积蓄了很久的浪潮卷起海啸,管锌从背后抱他抱得很紧,要捏碎了般,紧到靖岳都转不了身,头侧附在他的肩。

“她要火化了,如果不是我,她就不会死。”

1

靖岳并不知道管钿真正的死因,从前管锌也极少提起家里的事。

他那么严密地抱着,靖岳拗不过身,只得将手覆在贴着自己的手上,重叠,定定地站着由着身后的人靠着。

管锌的家庭状况很复杂,念书那会儿靖岳就知道,复杂的程度足以让管锌有了那方面的ptsd,对管碌的狠狠憎恶,对施胭的态度转变,对管钿的深深愧疚。

而个中具细靖岳也是昨晚才知晓的。

t恤的肩头接缝处有湿润浸漶,他坠了泪。靖岳硬生生转过身看他时,管锌将仅有的两滴泪和两绺泪痕都蹭在了靖岳的衣服上,靖岳容他狡辩成鼻涕,配合地答,“好在我还有干净的。”

管锌没有顺着说,而是抛出了那个残酷的事实,“如果管铱要给姥姥带,你家里是不是也会知道?靖岳,管铱是杀人犯的女儿。”

管钿是杀了管碌后自杀的,定案如此。

管锌很难得表露出自己伤春悲秋的一面,哪怕他是悲观主义者。学医,他共情能力也很强,但其实骨子里冷血。对万事万物的触动只在当下,一瞬,大部分时候他甚至是相当自私的,加一个抬头,悲观的利己主义者。到现在他的生命里仍旧匮乏爱,仅有的那些都给了管钿和靖岳,管钿离开了,就给了管铱,那些怨恨、不满、愤世嫉俗给了他们以外的人。只有靖岳,从始至终。

好像也不是,他有过歪念头,莫不然也不至于走散了一年多。

管锌收起那点儿凄怆去拿帮靖岳收拾好的书包,被拽了回来也不挣,确实挺惬意,此般难得靖岳也舍不得撒手,要么洇湿成片要么晕染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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