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萧瑞儿对几人行过一整套礼节,蓝湛心中升起淡淡不悦,面上却依旧是噙笑弯眼的无谓模样。待萧瑞儿站直身,他也没管别人,只朝秦雁略一颔首,道了句:“久仰。”
秦雁照旧一袭墨色衣袍,面上神情温润,让人如沐春风,也微一颔首:“苏州蓝湛,久闻大名。”
蓝湛又朝段柏雪看了一眼,勾着唇角微微一笑:“夜泊血,雪压柏。先前是我眼拙了,段二爷大名,如雷贯耳。”
段柏雪神色坦然看回去:“昔年少不谙事,还请蓝捕头高抬贵手。”
蓝湛咧嘴一笑,大咧咧在空着的一张椅子坐下,伸手去够桌子中央的酒壶:“段二爷客套了,连我大哥都捉不到的人,蓝湛如何敢做甚小动作。”
焉如意看着他那副天大地大都没他蓝湛大的高傲样儿就不顺眼,袖子一甩,阴森森鹰爪钩就扒在蓝湛手肘:“我点的酒,让你喝了么?”
蓝湛也不着慌,被勾住的手臂不动,转而用另只手拿起酒壶继续:“既进了同扇门,就是一家人。”
悠然饮了口酒,蓝湛眯眼一笑:“既是一家人,焉老板何必如此见外?”
焉如意一噎,腕上刚要施力,就被一旁段柏雪探手拿住,嗓音沉如醇酒:“意意,不要胡闹。”
焉如意唇一嘟,有些不乐意,还是依着段柏雪手上力道松脱开来,镔铁鹰爪“唰”一声收回袖中。
萧瑞儿此时也已在一旁坐下,只不同于蓝湛放肆不羁,从进屋起就面色不豫,沉默不语。
端木虽是个冷性子,说起话来却十分毒舌。此时见着蓝湛和萧瑞儿两人似乎有些不对劲,更起了逗弄人的兴致。故主动出手,为萧瑞儿斟了一盏酒,温言道:“瑞儿,这壶是我点的玉堂春,味道爽洌口劲儿柔,你最喜欢。”
蓝湛在旁轻嗤一声,眼角微挑:“前两日还说瑞儿最喜蔷薇醉,怎地今日就改玉堂春了?果然木头烂,记性也烂。”
端木却半点不生气,依旧神情柔和,专注看着萧瑞儿:“瑞儿并不特别喜欢某一样酒,只要口味相似的,都不挑剔。是吧瑞儿?”
这哪里是说品酒,分明是在选情人!
萧瑞儿端着酒盏,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不禁抬眸睨了端木一眼,示意他适可而止。
端木却微翘起唇角,回以温柔一笑。
此番情景看在旁边蓝湛眼里,就全变了味。这两人眉来眼去是什么意思?
伸手从旁又拿了只干净杯盏,将自己手边那壶酒倒入半盏,推到萧瑞儿面前:“偶尔换个新口味尝尝,也不错。”
旁边已经有人开始忍笑。
萧瑞儿侧眸看了他一眼,将面前杯盏推了回去:“抱歉,我只喜欢熟悉的味道。”
焉如意笑倒在桌。
秦雁扶额轻笑。
沈若涵握手为拳,掩唇低咳。
笑面阎罗风流子在女人面前吃瘪,奇景啊!
蓝湛笑容微僵,又将杯盏推回去:“熟悉的东西,不还是由陌生发展来的。多喝几次,就熟了。”
段柏雪唇角微勾。
端木眸色微冷。
萧瑞儿手挡在杯盏另一边,转回头不再看他:“多谢。我已经找到自己喜欢的,不需要多尝试了。”
蓝湛一愣。
原本要继续推送的手,一时间力道尽失。
郦茗澜在旁看着,也觉着差不多了。便趁着难得的片刻清静道:“好了。也玩的差不多了,说正事。”
众人闻言,皆收敛起之前的玩笑神色,正襟危坐。唯独蓝湛,微垂着眼,收回的手缓缓收紧,浓密眼睫遮挡目中神色。
萧瑞儿小口啜着酒,一边将两颗药丸喂入口中。
斜对面秦雁看着,几不可察间,微蹙了眉尖。
郦茗澜见众人都专注心神,便道:“陆小瓶的事,在座各位都是知道的。今日晌午,我请秦大夫过来,看能否问出什么。”
听到此,蓝湛和萧瑞儿一齐将视线投向郦茗澜。
就见她目中露出淡淡不豫,红唇轻启,吐出一句:“陆小瓶死了。”
蓝湛神色平淡,似乎并不在意:“那问出什么了?”
郦茗澜道:“我和秦大夫赶到之前,就死了。”
萧瑞儿大惊:“怎么可能!”
茗澜酒肆是郦茗澜的地盘,更是整个临俪场的核心,虽然铺子里每日宾客往来,可后院却是人人皆知的禁地。没有大当家的默许,即便是在座几人,也不能无缘无故想入便入。
更何况,从酒肆长廊到那间地下刑室,也不是一点机关陷阱都没有。她带着蓝湛一路顺利进去,一则是她对整个地方十分熟悉,二则是有焉如意和段柏雪在先开路,许多机关都处于关闭状态。
可在众人离开后,那些机关都是重新启动的。如果有人能如入无人之境的进到地下刑室,杀死陆小瓶灭口,只能说,这人不仅深不可测,而且,很可能是临俪场里,举足轻重的一号人物。
比如,现下屋子里的某个人。
萧瑞儿失声叫出的同时,屋子里众人,除了郦茗澜、沈若涵和秦雁,皆是面色一变。一时间,各种视线眼神,都不约而同的投向蓝湛。
毕竟除了他,屋子里剩下的,都可算一起经过患难闯过难关,甘苦与共熬过来的。焉如意萧瑞儿端木秦雁,几个都是临俪场的老人。而段柏雪,虽然加入的时候不长,却也是经过重重考验,经由郦茗澜和沈若涵点头同意的。
一众人里,唯独蓝湛是最新加入,且虽然和萧瑞儿有着搭档关系,却顶着朝廷名号,并不算是临俪场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