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知道这四十大板下去,非要了袭人的命不可,凤姐只想将她踩到泥土里去也就完了,并不想再造杀孽,忙与贾母耳语:“老祖宗,袭人一个贱痞子,死不足惜,可是宝兄弟的名声要紧,再说,我们这样的人家,打死人固然不怕,可也不能与那起子暴发户的混人一样,拿人命当儿戏,毕竟传出去不好听,也有伤子孙阴鸷,将来这府里的小姐公子做亲也有妨碍。我们这样人家,很犯不着为一个下贱之人,弄脏了手,坏了一世的好名儿。”
贾母连连点头:“还是凤丫头说得对,此事不宜宣扬,我们固然不怕,但是也犯不着,凤丫头,依你看,这事儿如何处理方好?”
凤姐低声道:“这要看老祖宗的意思了,若是厌恶了她,从此不愿见了,就远远发卖了,或是拉出去配了小厮,打发道铁网山沟子里去,或是打发她们去打扫茅厕洗涮马桶也可以,总之眼不见就是了。这事儿在我们这些高门大户里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若是顾念她与宝玉的情分,干脆过了明路开脸给宝兄弟放屋里,等个一二年的时间久了,谁还记着这些成芝麻乱谷子,也就遮掩过去了。”
贾母心头愤恨难堪,毕竟袭人是她亲手□过的人,这般下作,无疑打了贾母的脸面,想着还是遮掩些好,又觉得凤姐言之有理,因点头道:“这,二太太,你是最看重袭人的,原要提拔她做姨娘,谁知她竟然自甘下贱,就依凤丫头所说,给宝玉放在房里做通房吧。”
王夫人却是不依,只恨得咬牙切齿,她常把袭人放在嘴里夸个不停,现在被当面打了嘴,岂能再把袭人放在眼前现眼?加之一个赵姨娘人前人后挑祸,她是打定主意要灭绝后患,遂恶狠狠道:“不行,袭人媚人都不得留了,周瑞家里,你明天就去寻个人牙子来,将他们两个都远远的发卖了。”
袭人见说要买自己忙磕头如捣:“老太太,太太,请请您们发发慈悲,留下奴才吧,奴才做牛做马报答你们。”
王夫人只是不理,喝令周瑞家里捆人。
袭人见求不动贾母王夫人,转而给宝玉磕头:“宝玉,宝玉,你说句话呀,太太要卖我呀!”
王夫人一见袭人竟敢当着自己挑唆宝玉,一股怒气直冲脑门,抢上去一脚踢在袭人腋下,袭人当即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我原是老太太给了宝玉的,我是丫头,主子有令,奴婢焉敢不从,太太,好太太,您饶了我吧,我下辈子当牛做马报答太太。”
她临死还要拉扯宝玉垫背,王夫人恨不得立时打死了她才好,哪里还会心软半分。
今日一场奸-情,除了主子,丫头里唯有媚人鸳鸯是知情者,鸳鸯王夫人不敢动,那眼神有如锥子一般钉在媚人身上,以为她与袭人串通,故意与他们行了方便,恨不得把她撕碎了才解恨。
媚人饶是远远的跪在门口,也感觉到浑身冰寒彻骨,不过,心里却没丝毫后悔:姐姐,我给你报仇了,你瞑目吧!
这边风雨大作,晴雯麝月还在凤姐房里玩耍呢,闻听这边屋里雷霆大怒,吓得她们战战兢兢,一溜烟跑回贾母院里,见一群小丫头跪着,两人丈二和尚般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犯了哪条王法,但见秋纹春燕比划,只得稀里糊涂跟着跪下认罪不提。
对于袭人去向,王夫人恶狠狠的否定了凤姐发配袭人到围厕之所的提议,一定要把她远远的发买了。
最后,还是贾母仁慈,一语定性:“我们这种人家只有买奴婢,没有卖奴婢的道理,你实在不容她,教她哥哥来领回去嫁人吧,念她服侍宝玉一场,身价银子也免了她。”
媚人也是贾母喜爱的女孩儿,她的处置让贾母颇觉为难,说起来她本没错,可是她知道了不该知道之事,府里就住不得了。
对媚人,凤姐心里有愧,在贾母询问之时提议:“转眼就是宝兄弟生日,不如到时候就说为了给宝兄弟祈福,放一批大丫头出去,赏赐媚人一家脱籍出府,自去过活。只严令她出府不许乱说话,他们感念府里恩德,想是不会乱说什么。”
可惜贾母劝得了王夫人买人,却劝不得这个大善人打人泄愤。
当夜,王夫人单独审问袭人之时,把自己一个老坑玉镯狠狠摔在地上,而后怒骂袭人笨手笨脚,打破了自己祖传的玉镯,喝令让周瑞家里带着几个如狼似虎的恶婆子,平日里最是嫉恨袭人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二小姐了,这会子得了机会,岂会放过,把个袭人捆的粽子似的,扬起半尺宽的打板子,狠狠轮了袭人四十大板,这位娇滴滴的花娘子,瞬间成了一坨牛蹄子踩烂烂柿子了。几个老婆子粗手粗脚,胡乱拧起袭人,把她丢垃圾一样,丢进王夫人后院密室里苟延残喘去了。
嗳哟,别说请医延治,就是茶水,大善人也不许人送进去。
袭人眼见攀上高侄儿,一步不慎,是满盘皆输,时时可怜呢!
余波难平
却说袭人狐媚丑行败露,被王夫人抓了现行,喝令将袭人好一场捶打,这袭人被痛殴的当夜,媚人也被关门闭锁隔离起来。
宁国府里龙蛋宝贝-宝玉,更是被王夫人下令禁足一月,因他受了惊吓着了凉,又被王夫人暴虐的表情,凄厉的嘶叫吓得半死,一惊一吓之下,宝玉就有些浑浑噩噩起来。他白日做春梦又泄了好些肾水,夜里就发起烧来,慌得一家子连夜延医诊治,只忙了大半夜才把热度退下去,隔天到底起不得床了。
王夫人即为心疼宝玉,也为防备宝玉使人去救袭人,日夜守候,须臾不离,更不许他房里人随意走动,强逼着宝玉卧床调理。就连袭人的衣衫铺盖行礼,也不许她带走一丝一毫,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让凤姐传令府中人等,因袭人身患恶疾,故而主子怜惜,恩准其出府回家调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