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自己到底是什么人呢?
实在想不起来了。
他又觉得额头隐隐作痛,连带着身上各处伤口像是发了疯一样的酸痛,这让他不由微微“嘶”声出来。而下一刻,果然。但凡听到自己这样苦痛的声响,庄瑟一定会走到自己的身边。
他其实心中有些懊恼,明明自己对着谁都异常排斥,怎么就对着庄瑟信任至极呢?就连自己刚刚从混沌中醒来,尚未知道庄瑟是谁的时候,怎么也就对着他那般信任呢?庄瑟来拉他的手,他都觉得这仿佛已经做过了千万遍。
他听到庄瑟走近了,就像是每一次那样,握住了他的手:“阿雪,你哪里难受吗?”
声音很柔和,当真不像是个杀伐果决的大将军。
他——白邵雪微微一顿,想起自己刚刚才凶了庄瑟的下属,庄瑟理应是对自己有些偏见的,可现在看来,根本就是毫无偏见。白邵雪感觉到庄瑟在极其轻微的摩挲着自己的指节,动作都是轻柔的,仿佛在触摸什么天下最好的珍宝。
白邵雪动了动脑子,认为在庄瑟心中,自己大抵是比那名下属要重要的。
这种想法占据脑海的那一刻,白邵雪竟是有些爽快,所以他动了心思,回应了庄瑟的问话:“难受,你抓着我,难受。”
庄瑟如他所料的那样有了迟疑,差点就要松开他的手,可到了最后,仍旧没有放开,甚至还用白邵雪形容不出来的语气道:“这个不算……你就算是难受,也忍着吧。”
“……”庄瑟竟然耍起无赖了,有些罕见。白邵雪不太懂为什么,只好加大了力度:“从第一次知道你的时候,你就总是在占我的便宜,庄瑟,你莫非是什么流氓吗?”
“唔,你还是个男人,你一个男人对我耍流氓,爱好有些与众不同啊。”白邵雪躺在塌上,动也没动,却平静的说出这样的话。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笃定,觉得自己说出这种话来,应该会有很多男人都要“破防”,有的应该还会跳起来骂他。
嗳?破防?这什么意思?
突如其来的陌生词语从脑中蹦出来,可到底来不及等白邵雪反应反应,他就听见庄瑟低声道:“确实爱好不同。”
“……”白邵雪再度有些无语。可见庄瑟和“很多男人”不一样,当真就大大方方的承认了。白邵雪看不见他长什么样子,更不知道他如今是什么表情,只能从他语气中分析察觉,庄瑟应该情绪是失落的。
情绪失落……这有什么可失落的?
如果按照庄瑟所言,自己是侯爵,他是镇国大将军,那他们基本算得上是共事者。可庄瑟现在对他的行为不大像共事者,倒像是……
白邵雪想到这里不由颤了颤,头更疼了几分。
庄瑟果然敏锐,一下子就感知到了他的不对劲,再次忍不住关心了起来。可白邵雪被这头疼困扰,居然在瞬间觉得心烦意乱,适才一直没有抽回来的手,在这一刻被他抽了回来:“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让你摸了吗?”
他这样的严词恶语,本想着让庄瑟知难而退,可不料这人像是根本不懂氛围一样,依旧在他身边,温声道:“你不愿意让我拉你的手吗?”
“废话,你说呢?”白邵雪像只刺猬,心烦意乱时刻只能用言语去伤人:“你就算爱好奇特,你也不应该对着我。军中那么多男人呢,你换一个好不好?”
庄瑟闻言,不再回应这个话题,沉默半晌之后又问他:“你饿不饿?”
白邵雪想说不饿,但其实他腹中空空,饿得很。再一想,既然庄瑟这么问了,肯定是想着要照顾自己的意思。哼,这种随随便便就乱摸别人的老流氓,这么上赶着照顾自己,倒是不用白不用!
所以白邵雪哼了一声:“饿,很饿,超级饿,饿死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就有点骄横表现出来了,这种状态大家一般都不大喜欢,偏偏庄瑟是个不走寻常路的家伙,看见他如此骄横竟然还轻声笑了。白邵雪第三次感受到无语,觉得自己想要躲掉庄瑟对他那种不一样的心思,竟然还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如果说前几回的触碰,还是隐忍克制的,那么刚才庄瑟步入大帐,摩挲自己指节的时候,从动作中传来的极强的情绪,就让白邵雪很是招架不住。招架不住的白邵雪,顺理成章的有了想要躲开庄瑟的心。至于为什么忽然间就有排斥庄瑟的心情,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可能是因为被庄瑟乱摸烦了吧。可这种排斥的心情,也和对着旁人的那种谨慎小心防备不同,他并不防备庄瑟,只是不想庄瑟亲近自己。
他倒在塌上胡思乱想,庄瑟却在轻笑之后出去了,等了不多时,白邵雪就听到他又回来了。这次不仅人回来了,还带着热气腾腾的饭食。
白邵雪下意识讽刺:“这么快就回来了,看来你也没怎么上心准备……”话说一半,他恍然觉得自己这样有点撒娇的意味,着实不好,赶忙收住。
好在庄瑟并没有察觉到什么,还一本正经的跟他解释:“军中没什么好东西,比不上在皇都。可这次大胜,大家也趁着高兴将一些存活拿出来烹饪了……我看着是比往日要好了很多。而且你身上有伤,不宜吃那些大鱼大肉。等着病好了,回到皇都去,我带你去吃更可口的,怎么样?”
他循循善诱,白邵雪不争气的全听进去了,最后居然乖巧点了点头:“好。”
可就是这么一个“好”字出去后,白邵雪莫名表情一变,本应该有些好转的头疼再度袭来,这一次,更为剧烈。他实在忍受不了,不顾着手臂上还有伤口,直接就抱住了自己的头,下一刻就蜷缩在塌上。
冷汗大把大把的从皮肤中渗透出来,让他一会儿热一会儿冷,更是痛到锥心!他听不到外界的一切声响了,或许庄瑟飞奔过来询问情况了,亦或者庄瑟赶忙出去找医官了……可他都不知道。他在剧痛之中,恨不得找一把刀来狠狠砍开自己的头颅,而他也在痛苦和混沌之中凄声说着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