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论真心或假意,楚行云很满意他的回答,表面上却不动声色:“那你知不知道你把郑西河想隐藏起来的线索告诉我,我肯定要追查。不仅追查那几个亿,还会追查郑西河,如果郑西河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你可就遭殃了。”
刘蒙早就想到了这一层,眼里明显有忌惮,嘴里却说:“我没想这么多,我只是觉得这个线索不应该被抛弃,它一定有价值。”
刘蒙这样的小年轻的心态其实很常见,从警之初,心里那份对真相的渴求和憧憬往往非常强烈。他们会在从警生涯的初始阶段将揭露真相视为己任,责任感非常强烈,甚至会为了自己心中的真相不惜忤逆顶撞上司,与一切阻力做斗争。
这是每个人的必经阶段,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见过的鲜血和罪恶还有被掩盖的真相与事实越来越多,就会明白他们所追求的真相只是个空有其表的口号。他们所渴求的水落石出只是一山放过一山拦,一山更比一山高。除非他们能够在磨砺和冲击中愈加坚强,能够把身上破烂的伤疤升华为抵抗一切外力侵蚀的盔甲,否则他们迟早会坠入欲望的黑色河流中,与他们曾经所打击的,所背弃的,同流合污。
楚行云是鲜少能在一次次的重创下愈合伤口,又一次次爬起来的勇士,拥有一身和外力抗衡,永不妥协、永不退缩的力量。他这样的人是少数,因为太少了,所以他这种人不与众同,成为权势操控下的异类。那么刘蒙有勇气和他一样当一个异类吗?
刘蒙说自己首先是一名警察,其次才是郑西河的手下,这句话说得很好,但是他是否有勇气肩负这句话的力量,还是未知。
楚行云道:“具体细节你告诉乔师师。傻妞儿,你转告高远楠,这事儿要干得漂亮点。”
乔师师应了一声是。
楚行云再次转头看向窗外,忽然觉得今夜的天色比往常更浓重,像一块黑色的幕布,后面站满了浓妆艳抹的演员,只等大幕拉开,演一场声势浩大的舞台剧。
楚行云问傅亦:“傅哥,你还有事儿吗?”
傅亦:“吴耀文你来审?”
楚行云头上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他叹了口气道:“先把他带到局里拘留,明天我审,你把赵峰调过来看着隔壁那小子,还有杨姝,保护好。”
傅亦按照他说的一一安排了,随后看了一眼坐在他旁边的贺丞,说:“今晚就这样吧。你、你们好好休息。”
乔师师离开之前扒着门框忧心道:“头儿,你什么时候复职?”
楚行云指指身边儿的贺丞,唉声叹气道:“什么时候他肯可怜可怜我配合查案,我就复职有望了。”
乔师师脑袋一缩,走了。
人都走了,贺丞把病房门上锁,回来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问他:“你需要我怎么配合你?”
楚行云往后背垫了个枕头靠在床头,竖起三根手指:“一、你和周思思的关系;二、夏星瀚拿走的面具是怎么回事儿;三、杨姝为什么险些遭人绑架。”
贺丞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支着下巴,听了他的话,认真沉思片刻,道:“我和周思思只在饭局上见过几次,没有深交。”
楚行云盯着他:“面具和杨姝呢?”
贺丞有些乏累地闭了闭眼,揉着眉心道:“不清楚。”
楚行云皱眉:“不清楚?”
贺丞抬起眸子看他,眼神里流露出前所未有的专注和严肃,反问:“如果我说我不告诉你是为了保护你,你信吗?”
楚行云微微一怔,他万没想到贺丞会说出这样的话,既然连贺丞都刻意隐瞒,那这背后的一桩桩一件件想必根系庞大到擅动枝叶就将面临把扎根地心的大树连根拔起的危险。大树将倾并不危险,危险的是撼动树根的人。
事已至此,楚行云还是想冒险,道:“如果我不信呢?”
贺丞撑着额角细细看了他一会儿,淡淡一笑:“那我也不会告诉你。”说着,他神色颓然,有些无奈,“我也知道我阻扰不了你做任何事,如果你坚持要查,并且有能力查到最后,到那个时候我也只能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