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行瑜观摩了好一会,料自己是被发现了,无奈地耸耸肩,走到了顾言倾跟前:“小娘子好,在下景行瑜,幸会!”
顾言倾听他自报名字,便想起来是谁了,景行瑜,景阳侯府的小世子,她这些日子在汴京城里头,隐约听到她以前的闺中好友魏家二娘子嫁给了景阳侯,这便是静晏的继子了。
按她和静晏的关系,或许,他应该喊她一声姨母?
“我姓顾,不知景公子有何事?”顾言倾笑问道。
景行瑜惊觉眼前他打听到的这位小娘子好像和记忆中的谁很像,不由敲了敲手中的象牙扇子,“我们是否见过?”
顾言倾拿着帕子掩了唇,“景公子这句话说的,我们不是刚才在姚家才见过?”
他在南熏门堵她,自然是刚才在姚阿婆家,沈溪石开房门的时候,便看见了里头的她。
沈溪石昨夜负伤还带着一个小娘子逃出城门,他景行瑜又恰好在今早看见,沈溪石负着伤还执意要留下马车,要说她和沈溪石没有什么关系,就是说给她听,她也是不信的。
别说亲眼看见她和沈溪石共处一室一夜的景行瑜了。
景行瑜不想这小娘子这般有趣。
他刚才并没见到她,不过是看到了裙摆和手罢了,她换了一身破旧袄裙,可是却与那白玉一般的手格格不入,他以为她特地换了衣裳,便是不想人认出来,但是他问,她竟又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
“顾小娘子与沈彦卿很熟?”景行瑜盯着顾言倾的眼睛问,面上笑得犹如三月桃花般灿烂,只是那一双眼睛沉静如水。
“算不上,一面之缘,昨夜是偶然,沈枢相的遇刺,我并不知情。”
顾言倾的眼睛十分坦荡,景行瑜点了点扇子,又道:“那不知顾小娘子知不知道沈枢相与魏家三娘子即将要订下婚约了?”
“哦?不知。”顾言倾心口刺刺的,笑着说完,便低了头道:“我尚急着赶路,先行一步。”
景行瑜点头:“顾小娘子好走!”
等顾言倾走远,景行瑜还在摸着有两三根小绒毛的下巴,咂摸着沈溪石的品位,不喜欢魏国公府的贵女,倒是对这言辞颇有些刁蛮意味的小野草上了心。
“顾?”电光火石间,景行瑜恍然想起,他在沈溪石的书房里见过一位顾小娘子的画像。
“顾?顾言倾的顾?”
郡主
上元夜沈枢相在南熏门遇刺,当夜便关了各个城门,一时汴京城内大大小小的客栈全都住满了,当真是一房难求。
好在第二天早上便在郊外一庄户人家家里找到了沈枢相,只是昨夜与沈枢相一同出城的那位小娘子却并未见回来。
京中一时议论纷纷,不知这位小娘子何以得了沈枢相的青眼,使得沈枢相在那般危急的时候还不忘带了她一起逃离。
藿儿侧耳听着店铺里一桌食客聊着沈枢相,扒拉着算盘的手不由顿了下来,主子一夜未归,回来睡到现在还没醒,昨夜沈枢相带出城门的小娘子必然是自家主子,可是她听说沈枢相与魏三娘子的婚事怕是要定下来了。
魏三娘子近年颇得太后娘娘的喜爱,坊间传闻魏三娘子在承禧宫里的风头甚至要盖过太后娘娘的母家明远伯府的小娘子们。
自她六年前伺候主子开始,主子便是一个凡事藏心里的性格,藿儿想到这里,看了眼通往后院的那扇隔了厚厚的墨绿毡帘的小木门。
“藿儿!藿儿!”
门口忽然传来一个欢快的女声,随着这声音,一个身材纤细的姑娘往柜台这边扑来。
堂客们不由都侧目过来,只见一个穿着粉色棉布袄裙的圆脸姑娘,背上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裹,直接扑到了藿儿姑娘身上。
藿儿被撞得眼睛都要冒金星,还是掩盖不住欣喜之情,“荔儿,荔儿,你终于来了!”
荔儿拉着藿儿的胳膊,在店铺里左右扫了一眼,没有看见自家主子,忙问道:“小娘子呢?”
藿儿眉目微低,悄声道:“在后院里休息呢!”说着,对店铺里的伙计嘱咐了两句,带着荔儿去了后院。
刚一过那墨绿毡帘,荔儿就皱了眉轻声问:“观你神色,小娘子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藿儿微微咬了唇,低声道:“你先安顿好,我们晚些再说。”
荔儿听了这话,冷眼看了藿儿一眼,淡道:“藿儿,诗姨不在,你真是越过越糊涂了,有什么事比小娘子的事儿还重要吗?”
藿儿见荔儿不高兴,她自来没有荔儿有主意,拉了荔儿的袖子哄道:“好好,我和你说,小娘子还在睡着,你先进我屋子里吧!”
荔儿这时候才看了一眼这个小后院,有三间正屋,左手边是连着前头的一个庑廊,右边是三间小屋子,两间堆放杂物的,一间恭房,院子中央有两棵枝桠疏朗的红梅,上头正打着滚满的花骨朵,一粒一粒像牟足了劲要冲破一样。
庑廊下头种着一小排茶花,矮墩墩的,这个季节,枝叶翠绿欲滴,显然主人没少打理。
藿儿住在左手第一间,进了屋子,藿儿给荔儿倒了一杯清茶,便一五一十地将这些日子小娘子与沈枢相的事与荔儿说了,末了道:“我私下观主子神色,似乎对那沈枢相,也并不讨厌的样子,你知道主子什么事儿都往心里藏,我真怕她心里又郁了事儿。”
荔儿喝了一口茶,淡道:“那魏府的小娘子,倒不用担心,你知道,郡主回来了。”不过,她怕自家小娘子并没有嫁人的想法,这一次郡主让小娘子回汴京,显然是准备让小娘子了了心愿,来查顾侯府的事的。
自家小娘子的心事,从不在嫁人上头,顾侯府阖府上下的惨烈,小娘子怕是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想到这里,荔儿又道:“藿儿,此事小娘子不说,你我都不要在郡主和诗姨跟前露了口风,你素来爱打听,以后但凡与沈枢相有关的闲话儿,也不要再在小娘子跟前露了嘴。”
藿儿羞赧地点了头,又问道:“郡主已经进了汴京城了吗?我还没听说,什么时候到的?”
荔儿笑道:“刚刚,我和诗姨在城外驿站等了郡主一起进城的,郡主现在在进宫的路上,宫里的贵妃娘娘一早派揽月姐姐带着轿子候在宫门外了。”
贵妃娘娘身边的揽月和南鹊,便是慕庐里出来的。
她们都是慕庐从人贩子手里买回来的,在慕庐接受了足以维生的教育,慕庐的主人耶嘉郡主和镇远大将军是她们的恩人,给了她们再生的机会。在她们学成后,慕庐给了她们选择离开和留下的机会,但是很多人都选择了留下。
譬如现在贵妃娘娘身边最得力的宫女,郡主的南北涮锅店、如意杂货铺子、宝庆银楼、云裳成衣铺和贵妃娘娘的七宝阁里头从掌柜的到小伙计。
在慕庐里,所有的人都相信郡主和镇远大将军是无所不能的,因此,此刻荔儿听藿儿说,自家小娘子或许看中了沈枢相,但是中间有个魏国公府贵女的时候,是有些不以为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