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直觉不好,忙道:“娘子要做什么?”
闻灵没有回答,抬起手将耳环摘下放到谢怀玉手里,道:
“这是你叔公送我的,见到他叫他立刻走,不必管我,他能成就大业便是我全部的希望,等到来日再来寻机会救我,若他不走,便告诉他,方闻灵平生最恨失信之人,他答应我的事必须做到!若做不到,便白瞎了我与他这些日子的情分!”
谢怀玉整个人继续发懵,她听见后头的动静,回过味来,猛地掀开车帘去瞧,看到来人愣了一下,当即骂道:“原来是这个杀千刀的,竟然骗我!”
她出城门时,吕让还特意派人过来传话说是他只是过来送送叶荣舟的,她放松了警惕,谁知他如此狡诈,即便她已经特意绕路,还是叫他的人给追了上来。
谢怀玉身子回车内坐好,明白闻灵为何突然如此反常,便安慰她道:
“阿姊别忧心,有叔公在,他不敢对你怎么样。”
闻灵叹气,“不,他不能过来,否则他便走不了了。”
“今日走不了便选明日,也不差这一两日的。”若是走不了,谢怀玉只忧心自己该怎么跟长辈交代,并不觉得是什么大事。
闻灵摇头:“不,他今日必须走。”
否则,怕是一辈子走不了了,若是如此,非但不能成就前世的霸业,怕是连性命都会不保。
谢怀玉不解,她不明白闻灵为何对叶荣舟今日离开长安这件事如此执着,就算吕让发现她与叔公的事,想必也不敢轻举妄动,她叔公身后可是整个河西都护府呢。
时间紧迫,闻灵不再多言,只道:“记住我的话,别叫你叔公回来!”
说着,她便转身掀开车帘对赶车的小奴道:“无论待会儿发生什么,不许停车!”
小奴早听见了她们的话,刚想劝一劝闻灵,便见她身影一闪,竟是直接跳了下去。
后头追赶的人刚想甩动手中铁钩子勾住马车,却猛然间见车上跳下一个人,连忙收手,深怕自己误伤了人。
闻灵特意挑了一处柔软的草地,因此摔下来时虽有些疼痛,却并不十分要紧,她歪头,瞧见谢怀玉和芍药探出车厢看过来,便有些艰难地对她们做了个‘快走’的口型,然后喘着气,侧躺在草地上。
有了她们带话,想必叶荣舟不会再回来,他会活着离开长安,然后回到河西,举兵谋反
可是,事情真的还会如前世一般发展吗?
到了如今,她心里不知为何,竟隐隐生出些后悔,同时又有些心惊,其实若仔细想,或许还有其他的法子,可是情急之下,她做出的反应竟是跳下马车来保全叶荣舟。
这不是一个聪明的人应当做出的决定,可是她却这么做了。
这代表什么?她有些不敢去深想。
就连吕让出现在她身边时,她脑袋里仍旧在想这个问题,原先想好的在他跟前装晕的手段竟完全被抛在了脑后。
直到自己腿部传来一阵刺痛,她的思绪才终于回转。
吕让轻脚踢踢她的腿,“摔断了?”
一阵钻心的疼痛从左腿处往上爬,闻灵额头直冒冷汗,嘴唇发白,加上她头发散乱,衣衫上尽是泥土,瞧着甚是可怜。
美人落难,总能激起人的保护欲,可是瞧着她这幅样子,吕让心中却莫名勾起一股无名火。
“你在跟叶荣舟厮混的时候,怕是也是这样一幅勾人样子吧?”
他的手用了十足的力气,箍得闻灵两颊生疼,她清澈的眼眸盈满泪光,像是九天上落难的仙子,叫人不敢亵渎。
“你知不知道我这些日子找你找的有多苦?”
生怕她已经不在世上,日夜难安,连政务都顾不得,将长安城外翻个底朝天去找她,可是她当时在哪儿,她在叶荣舟的床上与他温存!
吕让咬牙切齿,原本的波澜不惊全无,恨不得亲手杀了闻灵。
豆大的泪珠滴在吕让的手指上,热得发烫,吕让心里突然一整烦乱,甩手松开闻灵。
闻灵忍着疼痛轻咳一声:“五郎,五郎可是要杀我?”
吕让恨声道:“你红杏出墙,拿我当傻子耍,还要我饶你不成?!”
他想起眼前这个女人曾经背着他做过什么,心中便一阵火起。
他待她还不够好吗?她却如此回报于他!
“咳咳。”闻灵奇道,“五郎听从三娘的话,送我到太清观,叫我出家之时,不是已然要同我断绝关系了吗?”
吕让一口闷气当即噎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是啊,当日,他为了娶谢怀玉,也为了平息长安城中的非议,亲手叫她出家做了道姑,与她撇清关系,她一个弱女子,孤苦无依之时,被人钻了空子,也是有的。
见他面色松动,闻灵又道:“妾每晚都做噩梦,梦见董然老贼向我索命,这些,五郎都不知道吧?”
听她提起董然,吕让果然瞳孔微缩,扭过头去,一阵沉默。
闻灵乘胜追击,拉着他的袖口,泫然欲泣:“五郎,只求你怜我半生孤苦,又为你效力过,求你放我一马,往后我情愿做一辈子的姑子,再不出太清观的门”
吕让沉默良久,原本对她的愤恨,己经被她活着的喜悦和对她的愧疚给冲得只剩七七八八。
他终是叹了一口气,问:“自己跳下来的?”
闻灵摇头:“是他们把我推下来的,他的人如此对我,我恨他。”
吕让轻笑一声,指着她道:“愚蠢,这天下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贪恋女人的容貌和身子,平日里花言巧语哄着你,可是一旦你触碰到他们的利益,你便连块破抹布都不如,说扔就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