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马仔避之不及,上一秒凑到乌鸦跟前谄媚,下一秒来不及躲闪一枪毙命。乌鸦还在左胸膛处重了一弹,一口浓重的血吐出,他有感觉,这伤不轻。
枪声落,人群瞬间慌乱。两方的人马原本都守在暗处,听到枪声都倾巢出动,场面沸腾如一楼厨师锅下的焰火,只不过,喜恨难通。
血洞汩汩往外冒血,乌鸦用右手用力捂着伤处,一边找着安全出口,一边在心里大骂这群荷兰佬扑街冚家铲,面上笑嘻嘻,竟然给他来阴的。
一路从三楼的楼梯往下跑,因为他自年少就开始练武,听力便比一般人好一点。乌鸦能听到后面有人追来了,在那么混乱条件下还要追赶,是非要致他于死地啊。推开二楼的安全门,外面除了一条贴着钉在墙上的铜梯,没有第二条路。
夜晚的风吹来,使他昏沉的脑子清醒了一点。这里是「福记」的后门,没有了向着街口的港式霓虹灯,仅切几个淡红的光过来,这一面显得昏暗很多。
乌鸦看了一眼铁梯下方,又回看了一眼身后,心一狠咬了牙,就纵身跳了下去。 当黎式作为后厨工拖着两袋黑色乐色袋丢进回收箱的时候,老天无眼,又天降垃圾。一个巨大的人形“啪”一声同她的垃圾一起,进了垃圾箱。
还没等黎式惊喊出声,黑暗中一双巨大又黏腻的手一把捂住她的嘴,把她一起拖进了垃圾箱里。
垃圾车里全是附近餐馆的厨余垃圾,剩菜剩饭,臭鱼烂虾现在全部堆在他们头顶,散着比下水道还恶臭的气味。再加之如此浓重的血腥味,黎式实在忍不住干呕起来,但是男人的手实在是大,几乎是捂住她大半张脸,仅剩一双眼睛在外面,便又使她无法呼吸。
他一手捂着她的嘴,一手掐在她的脖子处,紧紧用力把人箍在自己怀里,贴在她的耳边低声威胁,“你条颈我随便一折就断,唔死就收声。”
男人的声音低沉,或许是受了伤的缘故便更加干涩,听起来很是独特,过耳难忘。
黎式的身子被他摁在怀里,是他能轻易感受到的娇软。要不是他此刻重伤在身,又被垃圾包裹着实在是不适宜把妹,要不然还真有些心猿意马。
黎式不用脑袋想,都知道自己碰上什么事情了。黑吃黑了呗,也算算她倒霉,明明今天都是帮忙顶班的最后一天了,倒完这车垃圾就可以收工回家了,还能被一个从天上掉下来的人拖进垃圾桶。
要是寻仇的人以为他们是一伙的,那她岂不是要被莫名连累到死。
黎式突然间就觉得他真是好生晦气,抬眼看去的眼色中不由得有些恼怒。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看得到他满是胡茬的下巴,还有一双在黑暗中依旧犹如狼视的眼。
不yuan处追sha的枪手的声音近了,就算是黎式这样没有功夫底子的女人都能清晰听见脚步声。
后门一向是货物的入口或是废料的出口。水泥地早就被每日来往的货车开得破烂,坑坑洼洼。傍晚又下了雨,地上全是大小不一的泥坑。常年的垃圾堆积出口,这里臭气熏天。
不过也正是亏得这种脏乱的环境,隐藏去了一个满身是血的人,还有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道。
黎式稍微动了动,被这个陌生男人实在是勒的生疼。她其实不是很明白他逃命就逃命,干嘛要拉上自己,怕她出卖?sorry,她才没这个闲心。
乌鸦的手臂横在她的胸前,浑身的肌肉都调动起来,时刻准备战斗的状态便是如铜墙铁壁。她的身子贴着他的,一动便如绒毛轻挠,很痒。鼻腔里除了作呕的腐烂味,还有几丝女人身上才有馨香。
蹭来蹭去,蹭得他不由得小腹一紧。在这堆垃圾里,伤口在痛,下面在涌,乌鸦有些无语,这种体验还真是难得。
餐厅的枪战很快从蔓延成的街口的乱斗。唐人街突然热闹了起来,这条后门的小巷里涌进了很多声音。在垃圾箱周围的脚步声突然加快,远至不闻,看来是安全了。
黎式一感受到身上的力道松了,便立马推开他爬出了垃圾车,扶着墙忍不住得干呕。等她稍微顺了几口新鲜空气后再来看他,见男人依旧瘫在一堆垃圾袋里,想出来却似乎用不上力。出于人道主义关怀,她问,“我讲先生,或者我帮你一把?”
乌鸦眯着眼睛看她,小巷灯光昏黄,她半个身子站在里阴影里,看不真切脸,但依稀看得出,应该是个美人。
“你香港人?”
“?”现在是问她哪人的时候吗?“你如果唔需要帮助,我就先下工了。”
“咪住,帮我。”
黎式在心里翻白眼,求人帮忙还这幅样子,礼貌两个字阿妈没教过吗,用一个p1ease很难吗?果然是平常拿着刀命令人过惯了吧。
她深吸了一口干净的空气,上前去把他周围的垃圾袋扒拉开,拽住他的一只胳膊用力往外扯,纹丝未动。黎式毫不夸张的讲,她觉得这个壮硕的男人绝对不轻于两百磅,尽管她本不是一个对重量很敏感的人。
“你。。。我。。。你。。。”她真的尽力。
昏暗光线下似乎看到男人笑了笑,趁着黎式在用力,他直接自己卸除重量向她扑了过去,二人一同跌坐在墙角。当然是她在下他在上,黎式的大腿硌到墙根的板砖痛得要命,男人软玉在怀,豆腐吃到,毫无伤。
这明显是故意。她气得要死,什么人啊。黎式起身就要走,身后的人喊住她——
“喂,你就这样走咗?都唔帮我打个急救电话?救人救到西咯,我死咗点?”
不走留在这再碰到些奇奇怪怪的人?她现在对于三天前答应阿奇的请求真的是后悔。还打急救电话,他们这种人敢去正经医院吗?不怕对家蹲在医院门口再给他补上两刀?
黎式停住脚,微微侧过头来俯视他,巷口的颜色浓烈霓虹倒映在她的眼睛里。夜色里的女人满身污垢在光影下却依旧清丽,他一眼便知她与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可他又蓦地产生出一种妄然,玷污掉这种高人一筹的明洁,想把她拉入泥潭。 她淡淡开口,“恶人点会咁易死?”
恶人点会咁易死。
似讥讽又似漠然陈述。
乌鸦抬眼,纵使阅女无数,自不知那一瞥竟然铭心。世人不过都是饮食男女,何谓高贵?
他的这种不甘心,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