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看着伊雯如一片金色的羽毛,在黑湖上飘然远去,绕着水面飞行,旋过一个又一个弯弧,范围也在不断地缩小。
最终,她定定悬浮于一点上,低头向下。
……
黑湖之底,巨乌贼已至。
人鱼们眼见无法逃脱,便咬紧牙关组成队列,纷纷拿起长矛,严阵以待。
然而巨乌贼的压迫感,比想象中来得还要可怕。
先是乌贼长条的触手横扫而来,像是一片乌云骤然翻过,扎根沙土上的蜗居一眨眼就被抽碎,触手如魔鬼网的影子舞动,擒住躲闪不及的人鱼,将之狠狠甩到岩石上。
几个人鱼两眼一翻,晕厥过去。
人鱼们光是应对几只触手就焦头烂额,然而更恐怖的还在后方——巨大的阴影当头罩下,像是一座小山的椭圆头颅浮过来,扰动水波,头顶的口腔微微张开,撕咬猎物的角质额散腥臭。
抓住了一只人鱼的触腕卷起,绞力增大,人鱼不堪重压:“啊啊啊!”
塞巴斯蒂安终于没有再保持着坐着的姿态,他自人鱼雕像上站起,抬眸看向巨乌贼。
人鱼族比他想的还弱啊。他内心叹息。
他看向那根绞住了人鱼的触腕,吸盘死死依附在岩石上难以挣脱,然而一道血红的光穿透了皮肉,巨乌贼就像是感受到某种难以撼动的巨大力量,在一点点把它的触腕掰开。
巨乌贼注意到了塞巴斯蒂安,这个在它眼中,还不如它一个吸盘大的人类。
正如人鱼族长所料,处于饥饿状态的巨乌贼没了那点对人类的善意,它甩开几个蚂蚁一般的人鱼,向塞巴斯蒂安冲撞过去。
人鱼们大惊失色。
这个力道,不仅是人类要被碾死,他们的祭祀石像都要坍塌!
巨乌贼飞掠水而来,它侧边的眼珠无机质地死死盯着塞巴斯蒂安,换个人站在这,能连夜做噩梦的程度。
触须绞蛇探来,塞巴斯蒂安低声念着古老的咒语,他抬起指尖,恐怖的魔力流于一点中汇聚。
就在触须即将碰到他皮肤的前一刻,塞巴斯蒂安顿住了。
他手里蓄势待的魔力流四散开来,他看也不看巨乌贼,而是面带惊喜地望向水面——
哗啦!
常年沉寂的黑湖水此刻像是被某一方力量狠然搅动,浑然一体的湖水被强行向两侧割裂,水浪一分为二,波涛汹涌的湖水不断向两边退去,好似撞上不容侵犯的城墙。
朝上仰望,竟是能看见一道狭长的、蔚蓝的晴空,触手可及。
云裂开碎雪,水下一线天。
璀璨天光争先恐后地从那一线裂口处钻下,活跃于黑暗中的巨乌贼被迫退后,他看到金如阳,伊雯在无限晴色中,笑着向他伸出手。
“找到你了。”
他在一线天之下,握住了携日而来的一片金羽。
塞巴斯蒂安也弯起唇畔,带着无限的欢喜,望进他的那一片蔚蓝之海。
“是,一直等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