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吧”
一门课下后,秦司忆紧皱着眉,很是担忧地靠上来盯着她看,伸手去想握住桑玥的指尖,却是碰见了一片冰凉。
她低声惊呼“怎么这般冷”
冷
桑玥有些木然又无措地摇了摇头,仅是浅浅地笑,杏眸中没有半点往日中的光亮。
“不冷。”
不冷。
只是梦醒了而已。
她仍旧弯着眉,可那表情却更似于哭泣,仿若下一刻便会落下泪来,看得人心中猛揪,看得秦司忆鼻尖一酸,却不知该从何处安慰,只能紧紧抓着她冰冷凉的指尖,想将自己的温度传去些。
隐雪峰峰主痴恋贺家主的事件传得愈来愈广了。
那些荒唐的、令人不解的行为怎会由素来矜傲而温和的桑峰主做出
众人只能将一切都归咎于情爱的力量。
实在叫人唏嘘。
桑玥不是圣者,做不到眼睁睁看着爱慕之人与旁人亲昵调笑而无动于衷。
她有意无意地避着桑云归,纵然平日里见了面,也多是垂着眸子听女人不知从何而来的训斥罢了。
好似自从贺书淮出现后,不论她做了什么、亦或是没做什么,落在桑云归的眼中,就全是错的。
从一开始的委屈和惶然,到如今的平静与麻木。
不过才过了短短数日而已。
隐雪峰师徒之间的异样何人不知呢
可不论怎样,桑云归都是桑玥的师尊,就算是平日中的打骂,也轮不到旁人来置喙。
所有人都知道桑云归曾亲手将桑玥疼爱长大,这三十余年来可谓是要星星不要月亮,自然也不觉得她再过分又能将自己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徒儿作践成什么样。
直到那一日凌云宗宴请宾客,正于一众人推杯换盏、表面上也其乐融融之时,一直专注着与贺家主攀谈的女人突然望向了弟子席,冷声开了口
“玥儿,听闻你最近修为有所长进,不如来舞剑一曲,给前辈们助助兴罢。”
放肆岂敢
啪。
本于秦司忆的陪伴下刻意避开桑云归席位的姑娘指尖骤然一紧,手中酒杯便霎时碎了一片。
酒水自手心中滑落,混合着被瓷器割裂溢出的血珠,一同砸在桌面与衣袍上。
她唇角尚存的几分笑意便那般僵住了,近乎是有些不可置信地抬眸怔然看着上席端坐着的女人。
此时大殿中丝竹俱齐,众人的笑谈声也因此而停了一瞬。
如此命令着让桑玥上台舞剑助兴,当真是将自己的弟子比作了那些方退下的舞女
秦司忆终是没忍住,深吸一口气,按捺住了恼意,恭敬地起身对着桑云归深深行过一礼“望峰主体谅,阿玥这几日身子不适,若是上台,恐会叫前辈们扫兴。”
她知晓这是什么场合,因而陪着笑,只盼着这位桑峰主也顾忌点儿颜面,莫要叫旁人看了热闹。
然而,这点小小的心愿也注定实现不了,只见那上席的女人微微蹙眉,冷眼打量着她们,勾唇轻蔑说道“身子不适,回去治治便好,若是不想我等扫兴,便要委屈玥儿上台献舞一曲了。”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下面垂着头看不清神色的姑娘,缓缓问着“玥儿莫不是不愿”
谁会愿意
秦司忆心中气闷,本就不擅掩饰性情,此时脸色微沉,就想说些什么来反驳,却被一旁沉默许久的姑娘按住了手。
桑玥面无表情地起了身,对着女人遥遥一拜,目光却不曾再落至她的身上,只淡淡盯着自己身前案几上的纹路,又用了些力,将旁边为自己出头的好友按了下去。
“师尊之命,不敢违背。”
四处的目光尽数投来,此刻全如细针般扎在她的身上。
姑娘分不清这里面究竟有多少的担忧与不忍、又有多少的幸灾乐祸和嘲讽了。
她脑中不知何时开始的就已空白一片,像是被提着线的木偶,麻木地摆弄着姿势,在一片乐曲声中、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之下,如卑贱的舞娘般任由取乐。
长剑归鞘之时,指尖垂落于长袖之中,不住地生了几分颤意。
胸中气血冰冷良久,却在她下台时骤然翻涌,一股腥甜之感便冲入喉中,只被她紧紧抿着唇咽下了。余下些许异样,也尽数藏至了她抬起的长袖之下,再看不出半分。
耳畔的声音离得有些远,叫她听得不甚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