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知暖还看不到那么远,她政治素养一般,更无什么远见灼识,当是时,她不过是想着过好当下,然后有能力的时候就多做些准备,这样哪怕真有战乱来袭,她也可以安全苟过去。
阿箩的小学堂开课后,每日散学,一群因为读书而倍觉新鲜的孩子,在回去路上叽叽喳喳背着“天地玄荒”,可把没能读到书的孩子给羡慕坏了。
受宠的孩子不管读书好不好玩,反正见天打滚吵着也要上学,确实不爱读书的在听到说每月有小考,读得好的孩子可以吃到轩郎君的独家炒饭后,尝过没尝过的孩子都要疯了。
读书,必须要去读书!
村里为要不要开祠堂让阿箩小娘子去上课吵翻了天,卢嫂子每日送闺女来上课都会跟知暖八卦一阵,知暖听了只笑,反正意见是没有意见的。
阿箩有了事做,知暖休息够了也开始按部就班做自己的事。
先去镇上买了头牛又买了五只鸡十只鸭,因为有鸭子,她还在后院挨着围墙挖了一个长坑,既能蓄水养鸭,同时还可以当成陷阱,万一有谁夜里想爬墙进来,猝不及防下掉到坑里,摔不死也能让人弄点伤。
坑是知暖自己挖的,暂时只浅浅挖了一层算是沟?她决定等雨水过后泥土松软些了,再接着挖深一点。
天长日久,总要深得能坑到人。
今年天公还挺作美,农忙期间一直没怎么下雨,等农作物收得快差不多时,雨下下来了。
下雨那几天,知暖来月事,她懒得动也懒得见人,干脆借口上山在自己屋里闭门不出,每日躺累了实在无聊,就在后院琢磨她撒的那些花种子。
牵牛花和凤仙花都了芽,能不能熬过冬天不知道,这些纯粹是知暖无聊做的实验。
她也没打算移出去,就种在她用木棍和稻草扎的“暖房”里,那暖房也是她没事东扎一点西扎一点慢慢扎出来的。
不高,勉强能够棉花长成吧?
前面书声琅琅,知暖在后面有的没的瞎忙,前后院被她隔了篱笆,有阿箩盯着,无事也没人来扰她。
可惜,她月事还没完全过去,雨停了,然后秋税开始征收了。
知暖不用交粮税,也就是地税,她是新落户的,开荒头三年可免。
但她新建了房,所以地税免,户税不能。
户税以人头算,一人一年两丈绢和三两绵,以及,按理,知暖是成年男丁,一年要服二十天徭役,不想服役就用钱买,按价六十尺绢。
本朝都算是轻徭薄赋的了,然税钱一交,依然难熬。
知暖没有种桑也没种麻,绢绵都没得,虽然她去府城买的有,但一问价,最终还是都折成钱币交了钱。
合计共缴了近一两的税钱。
很不少了,换成粮食可以买两石了。
而这里的一亩良田,好好经营,小麦亩产也就是一石12o斤的样子。
难怪涌泉村明明地方不错,村里人地也不少,日子却很难过,实在是税收好重,光靠种田,实在难有好日子过。
而且知暖换算以后,现这边的税收比京都城重了三成,就不知那重的三成,是地方备战所需还是单纯被地方官盘剥,若是前者倒也还好,若是后者……
看来慢着来还是不太行,她得尽早给自己多备些后路。
税收一交,村里秋收的喜悦去了大半,连一向风风火火的卢嫂子都蔫了不少,交粮次日后送阿桃过来上课时和知暖说:“……今年年景算好的,无涝无旱,风调雨顺,可一年忙到头,统共也就打了几十石粮,光是两季税钱就去了二三十石,余下还有那么多张嘴等吃饭呢,我家阿金还要成亲……要不是今年有你总成,让我家多少入了点账,往后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呢。”
知暖听了,心有凄凄然。
只出不进,她家存粮也不多呢。
所以尽管怕老虎,当卢大郎和阿狗来叫她一起进山时,想了想,她还是跟着去了。
秋收雨后,正是菌菇冒头时,而且很多山货也成熟了,有点危机意识的村民,都往山里跑。
砍柴搂吃的,样样备好才能过冬。
知暖家开了那么多荒地,挖出来的树根刺根啥的够她烧几个冬天了。但是有碰到好的干柴她也不拒绝,加上还想挖黑土,所以她仍旧牵着马驼了筐,提个篮子装了点食水,拎把柴刀,加入了赶山的队伍。
也是到这时,她才现村里能人不少,有厉害的,山里一个来回,兔子野鸡不缺,人参也能挖到一二。
相较起来,知暖当初和阿箩挖的百合就很平平无奇了。
进山的人多了,收获就少。知暖运气一般,又不会套圈设陷阱,力气弱走路也不快,跟在人后头几乎捡不到什么好东西。
和她相反,阿狗年纪小小,眼力耐力却强得很,进了山左冲右突,不一会就挖到好几样药材。
人参没有,但当归、何乌他挖了好几颗,在知暖累得吭哧吭哧喘气就寻到半篮子甘草的时候,他又一次跑回来,告诉她说他现前边不远有黑土:“就挨着那片薁山。”
知暖开始没在意,以为他说的薁山是山凹的意思,听见有黑土,想着今天进山没别的收获能挖到好的黑土回去也挺好,便回头去牵上马,跟他往前走。
走着走着现一大片葡萄山,浅黑的果实,像黑珍珠般挂满枝头。
知暖哇了一声,在心里喊了声:山葡葡!好多好多的山葡萄!
为什么要在心里喊?因为这时候山葡萄不叫山葡萄,叫薁,有些地方叫樱薁有些叫燕薁,是中国原产的野生水果,不是西域引进的那种。
这么多的野葡萄,居然没人摘了吃,财了财了!
她可以摘葡萄酿葡萄酒呀!
知暖走不动了,丢下马和篮子,寻到黑得最美的一株拈了颗扔进嘴里——
阿狗回头看到她的动作,只来得及提醒一句:“哎,那个不好吃……”
然后就见一向温文儒雅、淡定从容的轩郎君软倒在地,抱着棵粗壮的葡萄根,一边啊呸呸,一边迎风流眼泪。
阿狗:……噗嗤!
轩郎君可真有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