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未得到官复原职的赦令,闻人惊阙在陈瞩眼中的嫌疑就一日未完全洗脱。
他是半点不着急的,每日都没事人一样,跟着江颂月外出查看生意。
市井百姓只看得到表面,辅国公没了,国公府现今事事由三公子做主,曾经最被看好的闻人惊阙去了江家,日日黏着江颂月,怎么看,都是不务正业的荒唐模样。
日了久了,就流传出一些不善的言语,如闻人惊阙失了皇帝宠信,兄弟内斗失败,被驱逐出府;被江颂月拿捏了什么要命的把柄,不得不听她的;被人用妖术控制了等等,什么都有。
闻人惊阙浑不在意,江颂月却不能忍。
她不能勒令百姓闭嘴,便不让闻人惊阙随她出去了,免得让他听见这种恼人的言论。
这日,江颂月回府途中遇见了国公府的二老爷,闻人惊阙的生父。
江颂月与他说过的话,加在一起不超过五句。
而这人常年在外地,最近几年入京拢共两次,一次是闻人惊阙成亲,这次则是因为辅国公的丧事。
丧事毕,他要离京了。
江颂月未与他打照面,回府后,就是否将这事说与闻人惊阙犹豫许久,结果一问下人,得知闻人惊阙带着祖母去城西听戏,还没回来。
江颂月该欣慰的,但不知为何,心里有点气。
闻人惊阙是不是适应得太好了?不务正业得心安理得!
天将黑,二人才回府,还给江颂月带了脂粉铺里新出的胭脂。
江颂月隐忍不发,陪着江老夫人用了晚膳,要回自己的院子里时,被闻人惊阙看出来了。
“谁惹你不高兴了?”
江颂月道:“没人惹我,就是累了。”
“哦,那是想要我抱回去?”
江颂月没忍住笑了一下,推推他,道:“谁要你抱了,你不怕人看,我还怕呢!”
话是这样说,可走了两步,江颂月后悔了,拉住他道:“你背我回去。”
闻人惊阙道:“又不怕人看了?”
江颂月不怕,反正都是府中人。
她趴上闻人惊阙后背,搂着他的脖子,就像曾经山林里,被闻人惊阙背着那样。
区别是这次她没有男女之防的顾虑,搂得很紧,贴得严密。
月光倾洒入连廊,将两人的身影拖长,织就一副温馨动人的画面。
偶有丫鬟提灯走来,看见两人后,捂嘴偷笑,纷纷有眼色地避开,但仍是被江颂月发现了。
下人没恶意,可江颂月把这些日子外面的流言与众人的反应结合后,心中更加不舒适。
闻人惊阙还在与她说今日的见闻,江颂月打断:“她们都笑你呢。”
“笑我什么?”
“笑你没有正事,整日待在后宅伺候女人,没出息。”
“那我明日就外出找活计做。”闻人惊阙道,“戏园子里的武生就不错,我这模
样和身段,扮那个绰绰有余。”
江颂月忍俊不禁,挨着他脖子笑了几声,头一歪枕在他肩头。
这么走了几步,江颂月手指头勾勾闻人惊阙的下巴,在他转头过来时,轻声道:“我今日见着你爹了,他要离京去了。”
他们家上一辈的人似乎都格外冷情,对闻人二老爷来说,父母已逝,独子无需管束,或许他再也不会回京了。
江颂月觉得比无父无母更惨的是,有父母,但是对孩子不管不顾。
闻人惊阙比她还可怜呢,至少她有处处维护她的祖母。
“我知道。”闻人惊阙的语气波澜不惊,“他要去旻州,他在那儿另有妻儿。”
江颂月犹若当头受了一棒,怔了会儿,问:“……多久了?”
“二十年前就有了。”
江颂月好久没能说出下一句话。
过了连廊,转道碎石小径,皎洁明月无声照耀,撒下无暇月光。
雅致的栅栏内竹影摇晃,时不时擦到江颂月翘着的脚尖。
江颂月一脚踹上去,手腕粗细的竹子摇摇摆摆,落下零星竹叶。
闻人惊阙偏头看她一眼,笑道:“心疼我?虽然我觉得没必要,但既然你已经觉得心疼了,今日就对我好些,晚上无论如何都不能发脾气。”
“说的我好像很爱发脾气一样。”
“你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