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樯正在里面练剑,那会儿正是大冬天,小小少年褪了外裳只着薄衫,在雪地里舞动,身形如修竹,叫傅胜玉看着都冷得抖。
练剑没什么意思,胜玉看了一会儿就不肯看了,裹紧自己茸茸的小毛领拉着堂姐要走。
堂姐却看得津津有味,不仅不肯走,还说李樯轻易不会见生人,要耸着傅胜玉爬到墙头去,偷偷把李樯叫出来说说话,并特意叮嘱傅胜玉小心些,别惊动了李府的大人。
爬墙对傅胜玉来说轻轻松松、小菜一碟,又实在拗不过堂姐缠她,便翻了个白眼三两下就爬了上去。
她趴在墙头露出半个脑袋,悄声喊李樯。李樯回过头来看见她,眼睛唰的瞪圆了,直往后踉跄了两步,像是看见石头上突然长了花一般,吓了一跳。
傅胜玉来不及安抚他,歪了歪脑袋,朝他招手叫他出来玩。李樯看起来整个人都僵硬着,反应却很快,立刻点点头,外裳也不套,直接大步走了出来。
走出门外,傅胜玉才看清楚他面颊烫红,正直直盯着她,傅胜玉心里简直有些可怜他,这一看就是冻病了,毕竟这么冷的天还要练剑。
傅胜玉在家养得娇,怕冷得很,把人叫出来,也没别的废话,就指了指堂姐:“楠姐姐找你。”
说完,李樯的面色好像倏然就黑了下来,双眸跟这冰天雪地一样冷。
傅胜玉不明白,也没管那么多,急急忙忙地丢下两人,转身跑回堂姐家里,抱着手炉吃糖看话本,在屋檐下窝着不知多逍遥。
结果过了没多久,堂姐也回来了,还一直在哭,进了屋子就摔了各种摆饰,了好大一通脾气,傅胜玉听了好半天才明白,是李樯把堂姐赶回来的,好像还说了些很刻薄的话。
胜玉悄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当年的小公子骄矜漂亮,性情冷漠生人勿近,如今却变得这般热情随和……让胜玉多少觉得有些不真实。
作者有话说:
小傅胜玉:玉玉我啊,气死谁了?
第6章
◎在她面前如一个寻常少年◎
上梯容易下梯难,胜玉拿眼睛比了比墙与木梯的距离,疑心自己最后几步会走不稳。
便瞅了瞅李樯,垂眸道:“你让开些,或许会砸到你。”
李樯挑了挑眉,果然让开一步,胜玉这才转背过来,扶着木梯两边,小心翼翼爬下。
刚挪了两阶,梯子底部被什么东西一撞,立即摇摇晃晃起来打着转,只剩一只木脚杵在地上支撑。胜玉扒着长梯试图稳住,最后还是摔了下去,她咬牙忍着尖叫,却是摔进了一个宽阔坚实的怀抱里。
胜玉没像自己想的那么重,不是“砸”到李樯身上,李樯单手便轻松托着她的模样,倒更像是她是一只毽球,轻飘飘地落在他臂弯上。
李樯身上的气息醇厚深沉,温润的浅香下藏着深不可测的冷冽锋锐,胜玉一只手撑在他肩膀上,掌下肌肉搏动,几乎有按不住的错觉。
胜玉忙站稳退开一步,以手抚平自己的衣衫。
脚下“喵”的一声,一只灰褐狸花丛她脚边蹭过去,或许正是撞歪木梯的罪魁祸。
胜玉定了定神,想好说辞,抬头正要说话。
嘴还没张开,手腕被人一把捉了过去,放在眼前细看。
李樯皱着眉,黑湛湛的桃花眸仔细审视着胜玉手心细小的伤口,目光在每一处上都停留了好一会儿,看了好半晌才开口,带着不满:“你看你,弄成这样。”
胜玉微噎,她要为此对李樯道歉不成?
李樯拉着她,往院内走。胜玉下意识回头,像是要找人。
李樯头也不回,便猜到她动作,说道:“等会儿有客来,府里只留伺候的,其余人都叫回去了。”
胜玉暗忖,难怪方才等了那么久,也等不见人来验收,原来是都走了,落了她这一处。
胜玉被李樯拉着,一路穿过石子小径,踏上台阶,进了主屋,两人都没再提方才胜玉跌进他怀里的那事。
李樯让她坐在一扇屏风后,叫下人送伤药过来。
药刚端上来,院外便来了人。
李樯揭开药瓶的手顿了顿,把药瓶放在桌上,微微俯身对胜玉说:“你先在这儿上药,我出去见客。”
那气息就在胜玉的耳边,胜玉点点头,没有敢转动脖颈,只余光瞥见李樯的衣摆从桌边擦过离开。
胜玉舒了口气。
屏风外很快响起说话声,胜玉盯着药瓶了会儿愣,终于还是抬起指尖,摸上瓷质润泽的瓶身。
她是要自己捡柴烧饭的人,手上这点小划痕实在不值一提,更别说上药。
这药不仅能加快愈合,更有润肌美颜的效果,随便挖一指甲盖,都不止二两银子,比胜玉金贵得多。
但她若是不涂,只怕李樯不会肯,方才李樯简直是有要亲自替她上药的架势。 胜玉垂着眼睫,趴在桌上摊开手掌,努力找着伤处,慢慢将药涂上去。
隔着一扇屏风,恭维谄媚之声不断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异香,胜玉皱了皱鼻头,继续仔细上药。
李樯不怎么开口,只偶尔“嗯、哦”两声,听起来也心不在焉,毫无诚恳可言。
而对方却丝毫也不在意,绝不让话冷下来,边说边谄笑,溢美之词滔滔不绝,几乎说满了两柱香,才总算是差不多够了,终于起身告别。
等人走了,胜玉从屏风后出来,看见地上堆满了箱子,大约是方才那人送来的见面礼。
李樯微微皱眉坐在主位上,两条长腿随意支着,霸道恣肆,不悦的神色似虎豹被沾脏了皮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