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慢脚步,看看成茵,又看看远处显现出来的如点墨般的青山轮廓,思绪蓦地也有些飘摇,“能想明白的人毕竟不多。但至少,可以在有生之年去做一些自己很想做又是力所能及的事吧。”
成茵试图去理解他话中的涵义,但发现自己在这种形而上的命题中始终缺乏悟性,只得耸耸肩坦言,“我,还是不太明白。”
杨帆的声音和他的目光一样柔和,“想不明白也不用强求。有时候,糊涂但快乐地过日子比清醒却迷惘地生活要强得多。你是属于前者,而且……你会不知不觉影响到别人。”
成茵心里一紧,“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很蠢?”
杨帆愣了一下,再也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没,我不是这个意思。”
等笑够了,他才在成茵略带羞恼的眼神里搜肠刮肚地找词解释,“我是想说,你……你是那种可以轻易就给人带来……唔……快乐的人。”
成茵完全没有发现他讲这话时眼神里闪过的那一抹温柔,眼睛无神地拉成一条线,“我怎么听都跟前面是一个意思。”
杨帆忍不住又大笑起来。
11-4
转眼就到中午,他们找了家看起来挺干净的餐馆解决午饭。
成茵的行囊已经轻了至少一半,李正吃饭墨墨迹迹,但消耗起零食来速度令人乍舌。
“难怪长得像根豆芽菜!”成茵嗔责地望着数米粒一样吃饭的李正说。
杨帆道:“我小时候吃饭也很慢,有一年暑假,我爸把我送去在x军区做副司令的叔叔家住一阵。他们家一共十口人,有七个军人,吃饭真的像打仗一样,我提起筷子才吃了两三口,他们就已经准备收碗了,那种感觉,”他笑着摇头,“真是让我无地自容。一个月后回家,我就成我们家的吃饭冠军了。”
李正听得眼露羡慕之色。
成茵逗他,“要不要把你也送过去训练训练?”
“妈妈才不会让我去呢!”李正撅着嘴,“我要学钢琴,学奥数,学围棋,妈妈说等下半学期还要给我去报个小提琴班。”
“天!你学得过来吗?你妈也忒狠了!她是想让你走那个什么斯基路线还是扎特路线呀?”
李正瞥了眼杨帆,“妈妈说,舅舅小时候学的比我还多呢!”
成茵同情的目光立刻转向杨帆。
杨帆有点不自然起来,“我还好,我姐比我学的多。”
“你们家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啊!”成茵的目光由同情转为瞻仰,蓦地豁然开朗,“啊!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永远这么四平八稳,还总是想得比我多很多了!”
杨帆眯眼睨她,断定她不会说出什么好话。
成茵神采奕奕,眉飞色舞,“因为你的人生很早以前就被摧残啦,哈哈!”
话音刚落,杨帆的手指已经伸过来在她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顺带把她那奔放的笑声也给掐灭了。
气氛突然变得诡异,回过神来的杨帆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止委实太忘形,可又想不出来该怎么解释才能化解尴尬,只得干咳着往自己面前的杯子里斟茶水。
成茵像被点住穴道一般瞪着杨帆,一会儿觉得哪里不对劲——杨帆从来没对她有过这样亲昵的举止,一会儿又感觉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不是她哥嘛,那哥哥捏妹妹的鼻子似乎也用不着小题大做吧。
可是,她为什么还是觉得别扭呢?也许是杨帆那一脸的不自在感染了自己。
只有李正最开心,挤眉弄眼地乐:“姑姑也被教训啦!哦也!”
他平时最怕成茵捏自己鼻子,而且总是出其不意,他躲都来不及。
“茶要吗?”杨帆把茶壶递到成茵面前,他的面色又恢复到平时那荣辱不惊的段位。
“啊?好,来一点。”在他平淡的口吻中,成茵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一顿饭难得吃得很安静,成茵几次偷瞄杨帆,见他神色如常,一颗心才又渐渐放回原处。
下午的节目仍然是游山玩水,从一个景点赶往另一个景点。
杨帆还好,一路闲庭信步,将美景尽收相机,成茵跟在李正屁股后面,活似赶集一样东突西奔,累得不轻。
李正对景色和人文一概不感兴趣,他此行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坐一下梦想中那个速度堪比火箭的高铁。直到进了j市最大的市民广场,他才被一座庞大的充气式迪士尼宫殿吸引住了目光,在宫殿蹦床上跳跃尖叫的全是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
“姑姑,我也要玩!”李正盯着这个欢乐的儿童世界再也挪不开眼珠子。
成茵给他买了票,叮嘱了几句后放他进去,回头一屁股坐在宫殿台阶下的长椅上,舒服地长吁短叹。
杨帆围宫殿走了一会儿,给李正照了几张玩乐相,也慢悠悠走过来,在成茵身边坐下。
成茵使劲揉捏几乎快不属于自己的双腿,“想不到花几百块钱,走几十里路,就为带他来玩这么个东西!咱那儿又不是没有,花个二十块钱,可以保他从早晨玩到天黑!”
杨帆收起相机,扭头望一眼站在米老鼠旁边傻乐的李正,“他高兴就好了,总比来了一趟,什么都不满意强——腿很累?”
“可不是,肌肉都僵硬了,很久没这么爆走了!当保姆真不容易!”
杨帆想起周老爹和周妈妈在饭桌上关于孩子的争论,再瞅瞅眼前愁眉苦脸的成茵,感觉她自己还像个孩子,不觉暗笑。
成茵还在不解恨地yy,“等我将来有了小孩,才不会像大哥大嫂那样宠着他呢!等他一懂事,我就教他干活,每天我回家,他就得站在门口,先恭敬地给我来个弯腰90度的日式鞠躬,再奉上拖鞋,问一声:‘ayihelp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