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落再三婉拒,客人只道他不好意思,低著頭幫他在盤子裡挑一個最肥碩的屁股,卻見一根胳膊粗的棒子夾著風聲唿地掄到跟前,客人才要抬頭,被冷落一把摁在腦袋上,堪堪避過一擊——掄棒子的人其實不知道侯老六指向的是哪一個,反正這兩人看上去認識,必定是一夥兒的,打誰都一樣,於是他上來就挑了其中那個長得欠揍的狠狠掄了過去。
這廂里一動上手,其餘跟著侯老六來的人便一擁而上,執棒的拿棍的舉石頭的齊齊照頭招呼,其中竟還有個拿著擀麵杖的,因武器太短人太多,一時擠不進去,只好暫立圈外等著。
冷落足尖輕挑,輕而易舉便將第一個動手的踢飛出去,眼見一大夥人擁上前來,手上輕輕一推,那個愛吃雞屁股的傢伙就連人帶椅滑到了牆根兒去,只是冷落沒有料到這夥人連這傢伙也不放過,才把他推出去就有人衝著他砸石頭,只好飛身掠過去,硬是在那石頭砸上他腦瓜兒頂的一霎那又將他拽了回來。
一去一回間那傢伙似乎就有點兒懵了,眨巴著眼睛滿是探究地望向場中一干凶神惡煞。惡煞們自發地分成了兩撥,一撥衝著冷落去,一撥則直逼這個懵懂著的傢伙。冷落不想浪費功夫,一手一個如砍菜切瓜般將這起凡夫俗子揍翻在地,而且還有充裕的時間兼顧著身邊這個傢伙的安全。
這傢伙其實也不算太傻,知道躲在他身後避過那些人的襲擊,只不過……躲在後面就躲罷,雙手竟還握在他的腰上,但凡有棍棒或石頭飛砸過來,這傢伙便將他當了肉盾使,貓著腰整個躲在他背後。而當危險暫過時又冒出頭從他的肩頭或者腋下看出去,不合時宜地瞧熱鬧,直讓冷落一時間哭笑不得。
說時長其時短,冷落擺平這十幾個混混不過眨眼功夫,個個躺在地上正唉喲呀地痛呼,侯老六已經暈過去了,也不知是被冷落揍的還是不小心被自己人的棍子悲慘波及了,場中一片狼藉。
例行巡街的衙役聞聲趕到,連忙回去叫了十幾個人,帶著繩子鏈子將這伙混混綁了押回府衙去。冷落不想在外人面前暴露身份,因而當那衙役頭問起誰是此事件另一方時,他便將身邊這男人巧妙掩過去了,最終衙役頭只帶了冷落回去,待見了楊知府,冷落劈頭交給他一項任務:七天內務必徹底剷除虎頭幫。
當冷落換回堪輿先生的裝扮回到陳府時,已經要開晚飯了。他所居住的客院在內宅的東側,與內宅只有一牆之隔。穿過月洞門,沿著曲折遊廊走上一段路,繞過一處假山,那芭蕉掩映中的一所清幽小舍便是他的下榻處了。此刻在那小舍門前階下,正有一人背著身負手而立,細細品著門兩邊掛著的一副對聯。
那門聯冷落也很喜歡,上聯寫的是:聲色娛情,何若淨幾明窗,一生息頃;下聯則為:利榮馳念,不如名山勝景,一登臨時。
看對聯的人梳著雙垂鬟,黑軟髮絲上除了簪著幾朵小小茉莉之外別無飾物。身上穿著件蓮子白的長裙兒,外罩一件豆蔻紫的紗襦,身形纖瘦,靜靜地淡淡地立在那裡,就像一抹清淺的花影兒,風一吹便似要散去。
這人兒負著手,白白嫩嫩的指尖露在窄袖兒外,看上去柔軟清涼,直讓人想吮在嘴裡品那指上清香。
冷落被這念頭嚇了一跳,暗罵自己一聲「畜牲」,收了心神,邁步走上前去。那人兒聽到腳步聲扭過頭來,平淡無奇的清水小臉兒上一對翦水明眸漾起笑意:「請問可是冷先生?」
聲音像一陣薄荷風吹入了七竅,令人渾身清透通泰。
冷落望著面前這個陳府里的小丫鬟,板著一張石相面孔淡淡應道:「正是鄙人。」
小丫鬟從容一福,綻唇笑道:「小婢是府里三姨奶奶房裡的,三姨奶奶對冷先生之才慕名已久,眼下正有些問題想要請教冷先生,還望冷先生肯移尊駕,前往紫霞院中一敘。」
冷落當然知道這位三姨奶奶想要問的是什麼,無非就是和那正室劉氏揣的是一樣的心思。儘管據他推斷陳老爺那株八寶珊瑚樹十之八九也未在這三姨奶奶處藏著,他大可找藉口拒絕這一次的邀請而省去許多麻煩,可不知為什麼,看著眼前這個平平無奇的小丫頭,他就是想去那紫霞院看上一看。
於是淡淡將頭一點,跟在這小丫鬟身後逕往紫霞院行去,經過內宅的一處花池時,冷落看到有個疑似丫鬟的身影在花架子下閃了一閃,而後便轉身離去了。
紫霞院裡種的全是梧桐樹,遮天蔽日透不進陽光,冷落不禁皺了皺眉:這樣一個陰森幽涼的地方能住著心態正常的女人麼?女人間的鬥爭他也略略了解一二,因此才一進院門他就已經斷定這位三姨奶奶並非什麼良善之輩。
然而第一眼見到三姨娘徐氏的時候還是略微出乎了意外:畫著淡妝,穿著樸素,屋子裡沒有華麗的擺設裝飾,也沒有熏得人頭暈的香氣,有的只是清清淡淡的果香味兒,還有一點點幾乎聞不到的藥香。
這個女人不簡單,冷落作出了評語。
徐氏又是行禮又是看座,那將冷落請來的小丫鬟則不緊不慢地泡上茶來給冷落斟上。冷落在那雙素白小手上看了一眼,轉而將目光落在徐氏面上,依舊冷冰冰道:「不知三姨奶奶喚鄙人來所為何事?」
「丁香,去門外看看望春回來了沒有,回來了就起灶做晚飯罷。」徐氏先向那小丫鬟道,小丫鬟應著出了門,冷落憑藉過人的耳力聽得她就在院門外立住了,知道她是望風把門去了,以防被外人將徐氏要問之事偷聽了去。徐氏這才轉向冷落笑道:「奴家常聽老爺說到先生大才,心中仰慕已久,只是無緣得見,今日有幸將先生請來,正是有些疑惑之處望先生指點。」說著便將自己先後懷有兩胎皆未養成之事含淚道出,拉扯了一番為人。妻妾當循之操守義務,言及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自己不能使老爺做個孝子倍感罪惡,故萬不得已只得請來先生幫忙看看此間風水是否有礙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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