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抹白色的影子直直下坠,连丝气泡都不曾冒出来,仿佛死了一般。披狼心急火燎地跟在后面,水压得胸口越来越难受,幸而这里近岸,水并不深,不多时潜至水底,只见行过如雕塑般僵硬地躺在水底,眼睛仍是木然的睁着,手仍抓着那块石头按在胸前。
静静地一动不动,就像具尸体一般。长长的白发在水中水草一般漂动着,仿若鬼魅。
披狼扑上去一把拽住他就往上脱。
行过缓缓地转头看了他一眼,像不认识他似的,只挣开他的手,仍向下沉去。
披狼口中气泡咕咕噜噜,抬手在水里给了他一巴掌。
行过木木地看着他。
披狼一脸的气急败坏,捧着他的脸,对着那双唇狠狠咬了下去,渡了他一口气,又接着把他往上拽。
这次行过的眼珠稍微有些活动,转过去定定地看着他,虽然仍是面无表情,但也没有再挣扎下沉,而是一动不动地随着他把自己往上拉。
“哗啦!”
“呼……咳!咳!呼……”终于浮出水面的披狼大口喘着气,拉着行过把他的脑袋顶出水面,接着将他往旁边的山洞口推。
终于将他和自己都重新弄了上去,披狼已是筋疲力尽,手脚麻软,身上四处都是血口,血水海水混在一起,伤口被海水刺激得阵阵抽痛。
他咬着唇吸着气,将行过拖进了洞口一些,好歹不用吹海风。接着将自己大衣脱下来裹在行过身上,把后者护进怀里暖着——虽然他自己身上也冰得要死。
行过一直未曾有动作地任他折腾,直到脑袋被他按进怀里了,才突然开口,木然地问,“你把我拉出来做什么?”
披狼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只能先瞪着他。
“我想一个人在下面静一静,”行过又说,“为什么要拉我出来?”
披狼给气得噎了一下,好半天才僵硬地问,“……你记得我是谁吗?”
“你是谁?”果然行过道。
“披狼!我是披狼!”披三少爷狂怒道。
“披狼……”行过哦了一声,木头似的呆了一会儿,说,“我听过,披狼……我记起来了……小狼……”
他的眼珠又转了转,仿佛恢复了些灵气似的,但眼皮已经疲惫地耷拉下去了,喃喃地说着,“小狼……”
“好累,小狼。”他说着,将头轻轻地靠在披狼胸前,脸上的表情终于不再木头似的,而是柔和了许多,疲惫、厌倦、寂寞、悲伤、茫然……等等情绪全浮现了出来,整个人似乎终于活过来了。
“我倦了……”他低低地说着,声音嘶哑,“我不想再找下去了……什么时候能结束……我快把什么都给忘了……我记不起所有的事……这是爱么……我只记得‘爱’……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太久了……真的太久了……我好累……”
披狼突然觉得很痛。非常痛。
他听不懂他絮絮叨叨所说的一切,但仍沉默地听着,把他紧紧搂在怀里。
全身被海水浸透的伤口再痛,也比不过现在心头凹陷的痛楚,痛得他连指尖都发麻。
他用发麻的指尖把怀里那人脸上淌过的一滴泪擦去了,把那人的脸更深地按进自己胸膛。
湿意,和终于响起的低低的呜咽声。行过双手环在他背上,眼泪泉一般地涌,旁人从未见过的脆弱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