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顺怔了一下,心里纳闷温庭玉为什么没听到自己说的话。他转过来说:「天都阴成这样了,指不定什么时候下起雨来呢。再说天黑上坟不吉利……」说着就看到了地上的面人,他弯腰捡起来,皱眉看了—阵才抬头对温庭玉说:「咱们明天一早就过去。」
温庭玉强笑了一下,扶著李顺的手眺下车,眼睛还是不住的瞟向站在门口的女人。他咬了咬下嘴唇,靠在李顺怀里说:「顺哥,那是……」他听李顺说了张婶两宇,才轻颤著点点头说:「你把张婶叫过来,我有话问她。」
李顺眉头一皱,总觉得温庭玉不对劲,但终究叫了一声张婶,把她唤过来。只听温庭玉轻轻的开口说:「张婶,我问您,您有没有姐姐妹妹的在城里林府当老妈子?」
那张婶怔了一下才笑著说:「我哪有什么姐姐妹妹的当老妈子……」她话还没说完,就见温庭玉脸色失望之极,这才认真的想了想。总算想起几年前的事情,开口说:「我二舅的堂姐给林府做过老妈子,七年前不知道是被鬼子给杀了,还是病死了,连尸体都没留下来。」
温庭玉轻轻点了点头,低头念了两句才拾起头来说:「张婶,您是住这儿的,还是上来帮忙的?」
张婶搓了搓手,不好意思的说:「我家住山下的村里,平日只是上来整理整理这个小院子。老爷每年来这儿拜坟,我就住下来前后照应著。」
温庭玉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银袋,塞到张婶的手里说:「张婶,您今儿晚上先回去,等我们走了再过来收拾院子。我还得求您件事,用这点银子,修个张妈的坟,您有时间就帮我照看下。还有,您再帮我打听打听,修个祠堂要多少的银子。」
李顺看著温庭玉对张婶细细的问张妈其他的亲人,自己也没什么好做的,只好到车后把温庭玉平日吃的药拿下来放进厨房。他远远的听见张婶跟温庭玉告退了,转过身却不见温庭玉进院子。他走到院门外,就见温庭玉在马车周围找东西。
「庭玉,找什么呢?」李顺莫名其妙的走上前问,听见温庭玉说:「你给我的面人呢?我找不著了。顺哥,你先进去,我找到了就过去。」
「我刚才不是捡起来了,跟药一起放厨房了。」李顺心底下直糊涂,温庭玉刚才明明是看著他把面人捡起来的,怎么这么一会就忘干净了?他皱了皱眉,觉得温庭玉自打到了这小院就开始不正常。
可还没等他说话,温庭玉就脸色发白的站起来说:「你捡起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害我好一通找。」说著走到李顺身边说:「顺哥,饿不饿?我去看看有什么可做的。」说著转过身,顿了顿才向那小院走过去。
李顺皱了皱眉头跟上去说:「你进里屋歇会儿,今儿走一天,别再累病了。对了,那个张妈到底跟你什么关系,银袋里那几颗金瓜子够你给她修座极体面的坟了,怎么还要起祠堂?咱妈都没起呢。你知道起祠堂要多少银子吗?」
温庭玉一顿,轻轻的说:「多少银子都没关系,反正我用我自己唱戏挣来的。这祠堂,我说什么也要替张妈起一个。」说著就冲厨房走过去。
李顺怔了一下,温庭玉这话说的生份之极,一下堵到他心上。他绷著脸走进厨房,刚开口说了声:「庭玉……」却看见温庭玉怔怔的摸著那个面人发呆,听见他叫,抬头对他扯出个笑,又苍白著脸转过去找做饭用的东西。
李顺心里叹了口气,只走过去从背后抱著温庭玉说:「你歇著去吧,我来做晚饭。」
温庭玉听到这话震了一下,点了点头推开李顺,也不要他抱,自己走了出去。
等李顺做好了晚饭,才发现温庭玉点上西边那间小厢房的灯,任他怎么说也不愿进主屋。他要问,温庭玉只说看主屋像闹鬼的样子,心里不喜欢,又说这厢房让他想起李顺以前住的大杂院。李顺无奈之下,只能从屋子里把褥子被子都抱过来,两个人挤在那个不大的炕上吃完晚饭,收拾了碗筷又缠绵起来。
温庭玉的腰刚好,又到了这荒郊野外的地方,自然是疯狂欢好,发泄这几日积攒下的欲望。欢好后,温庭玉的体力不济,很快就睡了过去,单留下李顺一个看著温庭玉的睡容,心里直泛愁。
温庭玉今天可说是极不正常,李顺摸著温庭玉的头发想,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还有刚才两个人的欢好,虽说两个人欢好的次数一只手就数的过来,但温庭玉在卖力之余总让他感觉不专心,似乎思绪总会飘到他抓不到的地方。
李顺知道温庭玉心里装了还没有告诉他的大事,但温庭玉不肯说,他也不想逼著他开口。李顺把唇抵在温庭玉的额头上琢磨,等明天上坟的时候,在娘面前再和他好好的深谈一次,他总不能让温庭玉这么逃下去。
外面的风刮起来,乌云一直低沉的压著,雨点打在了窗户纸上。李顺拿定了主意,又觉得怀里温庭玉有点发抖,但他只当是冻的,替温庭玉紧了紧被子,抱著他便睡了过去。
久违的情景又走入温庭玉的梦境,门外飘著雪,有人一下把他打横抱起来往屋子里走。温庭玉绝望的看著那个越来越近的门帘,转头看著抱他的人。
那赫然是林玉堂的脸,「玉堂,我顺著你,什么都顺著你。」温庭玉一下揪住林玉堂的衣服,看著面无表情的林王堂说,「只要你不把我送进去,我什么都答应你。」
「你以为我是谁?」林玉堂笑起来,又变成了十三贝勒的脸。他想起一边的张妈,拉着十三贝勒的衣服说:「贝勒爷,我求求你,你起码放张妈一条生路。」
温庭玉渐渐的浑沌起来,眼前的脸一会儿是林玉堂,一会是十三贝勒。突然他又倒在了那张他躺过千万次的炕上,十三贝勒流著红白之物的脸冲他贴过来。手伸出去却摸不到枪,林玉堂又站在门边对他笑,他抬手想要掐死自己,身体却动不了。温庭玉看著十三贝勒大声叫著说:「我天天被你缠被你奸,你还不够吗?我杀不了你,杀不了你,这辈子都杀不了你。」
突然贴过来的那张满脸流著红白之物的脸成了张妈的脸,对他慈祥的笑著,温庭玉心里刚刚一暖,突然张妈的脖子喀嚓一声垂在一边,七窍流血的说:「温庭玉,你害死了我,连尸身都不给我留下。」
「不是我,不是我,张妈,不是我!」温庭玉摇著头,惊恐的看著那张苍老的脸,「是林玉堂,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怎么都是我的错?」林玉堂的脸又浮了上来,「有我呢,别害怕。」
「你!都是因为有你!」温庭玉惊恐的敲打著林玉堂的脸,突然却发现那张脸成了李顺。他连忙住了手,摸著李顺的脸说:「顺哥,顺哥,我刚才做了噩梦,你疼不疼,我没心的,你别生气。」
「你闭嘴!」李顺的脸绷了起来,嘴一开一阖的说:「庭玉,我到底还是得延续李家香火的,我娘说了,咱们不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