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言楚手覆在凹凸不平的字上,满心酸涩感动。
这柄应该是巴柳子特意替他做的吧漆水那儿隐约能看到点点指纹,想来巴柳子曾经多次抚摸过此物。
包袱里还有一桶箭杆,箭头削至尖锐,此时上边包了厚厚一层布,是为了防止拿出来时不小心划伤手指。
同样,镶了飞鸟羽毛的箭头上刻了楚
字,每一根都有。
盛言楚看着一样样用心准备的礼物,眼眶不由红。
盛元德身为亲爹,从来没给他做过任何男孩子玩得小玩意,反倒是和他没有任何血缘的巴柳子却在替他搜罗。
吸吸鼻子,他将其他包袱都拆了开来,果不其然,他娘退还回去的东西原封不动的还了回来。
这些东西拿出去只会勾起他娘的伤心事,思及此,他只能打开楼梯口的储物间,将东西悉数放好。
将客厅整理干净后,盛言楚在沙上瘫成一个大字,头顶白炽灯将小公寓照得宛若白昼,亮得他眼睛疼。
这段时间生了太多事,先是张郢突然离开紧接着吴记到来,再有便是他娘铁了心要跟巴柳子决断,而巴柳子也一反常态非要生个庶子
才短短数日而已,他就从廪生秀才跌到了三等,而他娘身上的姻缘也在一夕之间化为乌有。
如果说去年糟了天灾时运不济,那今年就时。
总之这两年都不好过。
然日子再艰难,他还须往前看才是,一味的站在原地唉声叹气根本于事无补。
岁考的事他已经写信让义父帮他,至于他娘的亲事随缘吧。
大不了不嫁人就是了。
想通后,盛言楚蹭的一下从沙上跳起来。
“与其在这自怨自艾,我还不如多背两篇文章。”自言自语后,盛言楚上楼打开橱柜。
橱柜是盛言楚当初买小公寓赠送的一面柜子,推拉式,柜体隐藏在墙里,轻轻的推开门就能看到一面比他还高的橱柜,此时柜子里摆了几十本书。
这些书全是盛言楚在卫家密室里抄来的,几乎涵盖了梅自珍书单上的所有书籍,挑了一本有关嘉和朝官制的书,盛言楚拧暗台灯坐下来细细品读。
过了大雪就是冬至,冬至那天,静绥上空再次飘起鹅毛大雪,家家户户为了迎接冬至的到来,纷纷挂上喜庆的红灯笼。
书院食馆应景包了各式的饺子庆祝,天方大良,盛言楚就被门外的叫唤声吵醒。
“楚哥儿,赶紧起来吃饺子”是程以贵的大嗓门。
梁杭云哈
了口热气,贴着门小声道“楚哥儿一贯醒得早,今天怎么睡过头了”
程以贵笑“他这半个月拼命苦读,大抵昨晚又熬夜了”
打着哈欠开门的盛言楚被迎面吹来的寒风刺激得脖子往厚重的棉袄里一缩,闷声道“时年八节,总吃饺子俗不俗要吃咱们就吃回好的。”
食馆的桂花糯米藕难吃至极,冬至的饺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不吃饺子吃什么”
程以贵冷得拱成小老头,打着寒颤道“这么冷的天,合该吃点暖身子的吃食,我看食馆的饺子就不错。大清早那帮厨娘从外头拉了半头羊肉,说是剁碎了做饺子馅,咱们去尝尝呗”
盛言楚眉头小小蹙起,羊肉馅的饺子,就食馆厨娘的手艺,做出来能不膻吗
程以贵馋羊肉,还在那一个劲的怂恿盛言楚和他一起去食馆吃羊肉饺子,梁杭云看出盛言楚的抗拒,立马联想到初入书院时吃到的桂花糯米藕,顿时脸色大变。
“还是听楚哥儿的,别吃羊肉饺子了。”梁杭云现在满脑子都是桂花糯米藕。
“行吧。”程以贵咽下口水,退而求其次,“不吃羊肉饺子也成,总得带点荤腥才好,不然待会身子暖不起来,读书也读不好。”
盛言楚扭头去屋里洗漱,闻言道“去码头上吃,今天冬至船来的多,那边摊子会摆一大堆好吃的,我去年吃过一回,有羊肉汤,还有”
“有羊肉就行。”程以贵今天就馋这个,笑着咧嘴催促盛言楚,“你麻溜些,别一会被赵教谕逮到就麻烦了。”
冬至是大节,书院按惯例会放半天假,半天只够本地书生回家吃顿饭,那些回不去家的书生则会被教谕喊过去写对联。
到了年底,写对联将会是书生们赚一笔零花钱的好机会,书生们想赚,教谕们也想赚,每每入了冬,书生们就会和教谕们展开一场搏斗,终究姜还是老的辣,教谕们是夫子,夫子们直接开口让书生们帮他们写从而断了书生们赚钱的好路子。
“我又不打算靠写对联赚钱,我怕什么。”
盛言楚换好鞋袜,无所畏惧道“教谕抓人帮
他写对子,从来都不是随便抓,而是单挑像表哥还有云哥儿这样的书生,我记得你们俩是准备年底去大街小巷游走卖对联吧”
程以贵和梁杭云面面相觑,很快反应了过来。
“那啥,楚哥儿,我先行一步。”程以贵不顾风雪就往外边跑。
梁杭云可不想被赵教谕逮去写对联,当即慌里慌张的说“楚哥儿,我不好在这久留,咱们码头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