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拜年,盛言楚拎着三斤猪肉先去程家向程有福一家人拜了个早年。
程菊和柳安惠抱着半岁多的女儿也早早的来了娘家,见盛言楚身后带着盛允南,程家人将盛言楚拉到一旁。
“楚哥儿,你一个月给他多少”
盛允南没有卖身给盛言楚,按照惯例盛言楚每个月该付盛允南做小厮的月例银子。
程有福之所以问,主要是去年盛家祭祖不是闹出了盛允南继母杨氏被族长以苛待长子的罪名狠狠打了一顿吗杨氏从前就是程家庄的人,做姑娘时就刁钻刻薄,没想到嫁进盛家后不收敛便罢了,还变本加厉。
“起先和南哥儿他爹谈得是一个月给十个铜板。”
盛言楚瞟了眼坐在年席上的盛允南,对程有福道“一般人家的书童前两年是一个子都拿不到的,我给十个铜板算高的了,可南哥儿他爹竟觉得少,我索性绝了他的指望,只道前两年和别人家一样,除了包吃喝,一年八节给四套衣裳,旁的什么都没有。”
“那南哥儿他爹也同意”
盛言楚嘁了声“不同意又能咋盛家族里十三四岁的哥儿多的是,他家南哥儿不愿意来,我重新挑一个就是。”
程有福点点头“我看南哥儿穿了一身新衣,料想是你娘给他做的,你们对南哥儿好我倒没话说,但你得防着南哥儿的爹娘,尤其是那杨氏。”
“我省的。”盛言楚从容道,“南哥儿是家中长子,从前在家就是一个劳力,如今我将人讨了这来,又不给月例银子给杨氏,杨氏白白少了个帮手肯定会怨我,少不得要在我眼皮子底下坏事,为此”
说着,盛言楚凑近程有福的耳边悄咪咪的说了两句小话。
程有福一听,乐了“原来楚哥儿你早就有了安排”
从程家出来后,盛言楚抽空又去拜了书院的山长和教谕们,老山长得知吴记被杀后,一张颓然死灰的脸瞬间起了红晕,一口气拉着盛言楚说了好多话。
“等开春,还烦请盛秀才和其他几位廪生秀才就岁考的试题做个讲解,回头老夫一定到场。”
盛言楚忙起身拱拱手,
笑道“喊什么秀才,老山长折煞学生了。”
老山长抚着长至腰腹的白胡子,咧来没牙的红牙床,笑着连声摇头“读书人虽说尊师重道,然老夫这辈子大抵考不中进士,你小小年纪就高中秀才,此时老夫尚且还能叫唤你一声盛秀才,再过两年,老夫得喊你盛大人咯。”
盛言楚唇角微扬,却没有顺着老山长的恭维骄傲自大,而是安静如鸡只听不说。
老山长上了年纪,说了会话就开始靠在床头打睡酣,盛言楚掖好被子轻手轻脚的走出屋子,刚关上门就见同样来老山长家拜年的赵教谕不知何时站在了柱子身后。
“夫子安好。”盛言楚作揖拜年。
赵教谕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眼前愈清隽的少年,嘴一撇“听说你年前在家里写对子”
盛言楚楞了下,如实道“确有此事。”
秀才们要准备明年的乡试,所以赵教谕不敢拉秀才们帮他写对子卖对子,这也是为什么盛言楚将赵蜀推荐给程以贵的原因。
既然赵教谕看到了街上他们卖得对联,他索性将隐瞒罪行揽在自己身上,省得赵教谕回书院刁难程以贵和梁杭云。
赵教谕看向盛言楚的眼神颇为复杂,往年不是没有书生背着他卖对联,但没人像盛言楚这般大咧咧的承认,众所周知,静绥城每年对联都是他们教谕几个给包圆,盛言楚的突然插入,直接导致他们手中的对联卖不出去,眼下都大年初一了,他家里还积着一大堆对联。
后来一问才知道县学书院有几个秀才在大张旗鼓的卖,赵教谕教了盛言楚两年,即便卖对联的小子支支吾吾不肯说出写对联的秀才是谁,但赵教谕还是辨出了盛言楚那一手矫若惊龙的字体。
至于其余几种字迹,赵教谕懒得去分辨,总之他去年卖对联没赚到银子还积压了一堆对联是他一手的学生导致,这人就是盛言楚。
听闻郊外一些老百姓知晓卖给他们的对联是盛言楚所写,竟疯狂到过了大年就将大门上的对联撕下来珍藏,一夜之间,但凡是盛言楚写的对联悉数没了踪影,而赵教谕写得
对联还好好的贴在门上,任由寒风肆虐吹打。
赵教谕那叫一个气啊,倒不是嫉妒盛言楚在民间声望如此之高,而是恨自己教书教了大半辈子竟比不过一个小小秀才。
所以在老山长家看到盛言楚,赵教谕忍不住喊住盛言楚。
“你就没话和老夫解释”
盛言楚弯了弯身子,微笑道“夫子想学生说什么”
赵教谕在书院一贯喜欢有钱的书生,就好比夏修贤。在县学当了这么多年的教谕,几乎年年都把书生们拉过去当苦力,要么帮他抄书,要么就是写对子,忙得头晕脑涨却连一个铜板都见不到。
赵教谕还是个吃软怕硬的人,只会挑那些不敢忤逆他的学生,像夏修贤,王永年这些性格不好掌控的,赵教谕从来不随便招惹。
见盛言楚丝毫不觉得与自己抢生意有不妥之处,赵教谕倏而瞪眼,拔高音量训斥“盛言楚,是谁教你用这种态度对待师长不尊不敬你读书读狗肚子里去了吗”
声音之大,震得屋里的老山长都惊醒了。
“谁在外边”
盛言楚嘴角一抽,扬声道“山长,是赵教谕。”
赵教谕吓了一大跳,忙冲屋子解释“山长,是我赵嵘,我”
“嚷嚷个什么劲”
老山长其实没睡着,赵教谕和盛言楚在外的对话一字不漏的落到了老山长的耳里,赵嵘这些年利用教谕身份使唤书生这件事,老山长一直有所耳闻,偶尔使唤一两回没什么,可赵嵘一而再再而三未免吃相难看。
“卖对联人人都可以,你赵嵘行,盛秀才自然也行,你要他给你什么说法”老山长沉声问。
赵嵘努力调匀气息,弯着身子像条醉虾一样,不甘的控诉“山长,我家里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上有老下有小盛言楚只有寡母,又有郡守大人给他撑腰,家中还有日进斗金的铺面,他压根就犯不着和我抢着卖对联”
一旁的盛言楚目光定定的睨着赵教谕,他委实没有想到赵教谕心中竟是这样想他的。
屋里的老山长被丫鬟搀扶着起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