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奇见它说著说著好像又要哭起来似得,心里就有点疼,只是看它傻乎乎的因为个梦伤心,又有些好笑,说,“胡说,肯定是你梦里干了甚麽坏事儿!”
朱衣缩得更厉害了,似乎有些心虚的样子,阿奇心里一动,轻轻的捏了它一下,吓唬它说:“说,你干了甚麽坏事儿?”
朱衣甩甩头,仍旧变成小蛇的模样,游到它脚边,软软的缠著它,细声细气的说,“衣衣没干坏事,那些都是梦里的!是梦里的那个朱衣干的,不是真的,不关衣衣的事。”
阿奇听它说得郑重其事,好像还真的有那麽一个梦里的朱衣似得,便在心里暗自发笑,也愈发的好奇了,板著脸追问道:“说!你在梦里到底干了甚麽好事!”
朱衣瑟缩了一下,声音愈发的小了,几乎就要听不到了似的,悄声的说道,“它……它骗阿奇给它应愿,还……还……”它说到这里,有点不敢往下说了,昂著头眼巴巴的看著阿奇。阿奇的心跳得厉害,一下下的,就好像有只小兔子在不停的撞著它的心口,砰砰砰,砰砰砰,它後背是一层冷汗,突然有种很不好的感觉,它想,怎麽会呢?不会那麽巧的,衣衣不可能也梦到了这个。
“然後呢?”它的耳边响起了一种嗡嗡声,就好像许多细小的虫子在它耳朵里飞一样,它努力的想要听清朱衣的声音,却不知为何心慌得厉害。
朱衣垂著小脑袋,亲昵的贴在它的胸口,仿佛舍不得似得磨蹭了一会儿,才嘟囔著说:“我也不知道,梦里断断续续的,衣衣也记不清了。後来……,後来好像它又找著阿奇了。可是阿奇的样子变了,也不记得它了,它就很生气,对阿奇做了很多坏事,阿奇……”
“嗯?”阿奇忍不住应了一声。
朱衣眼泪汪汪的昂起头,看著它,哭哭啼啼的说道:“阿奇就跑了……”
☆、【第贰卷】《蝴蝶梦》二十三
阿奇好一阵儿都没说话。它有点发懵,就好像前世在海中被翻涌而来的滔天巨浪狠狠淹没的感觉。它半天都没回过神来,不太明白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儿。
它梦到一半儿就惊醒了,不知道後来是怎样的,如今听到衣衣说的那些,它也觉得好像是在听个故事罢了,并不像是真的。可不知为何,心里竟然并不觉著太难过,大约是并不曾梦著过罢。
朱衣见它安静得厉害,心里也觉出异样来,小心翼翼试探般的唤著它,“阿奇,阿奇?你生气啦?”
阿奇回过神来,先问它道:“你梦里梦到我,我是甚麽样子啊?”
朱衣老实的回它的话,说:“原本是个小和尚,後来也不知怎得,变成了富贵人家的小官人,相貌声音都不象了。”
阿奇有点糊涂,说:“小和尚怎麽变成小官人了?还连样子都变了?”
说完才想起梦里失足坠落山崖的情景,它心里沈了一下,突然明白这是怎麽一回事儿。它又说:“是不是死了以後重新投胎转世的?”
朱衣飞快的看了它一眼,然後又低下头来,小声的“嗯”了一声。
阿奇仔细的盯著它看,见它把脑袋低低的垂著,就是不抬头的样子,越看越觉著可疑,便说:“你看著我。”
朱衣缩了一缩,心慌意乱的抬头看它,一看就是没说实话的样子。
阿奇用爪踩住它的尾巴尖儿,认真的问说:“我这一世也是上一世投胎转世吗?”
朱衣迟疑了一下,阿奇愈发觉得不对,便又问:“怎麽不说话了?你的舌头被黄雀吃掉啦?”
朱衣胆怯的磨蹭著它,好像要讨好它似得,悄悄声的说道:“不是转世……”
阿奇愣了一下,不由得追问道:“不是转世是甚麽?”
朱衣有些为难,半天才说,“伯奇是神物,是不会死的。”
阿奇“啊”了一声,吃惊不已,想,怎麽会?季钰不是说过的吗?伯奇食梦吐玉,就会死吗?
阿奇不知道它哪儿听来的,便问说:“怎麽不会死呢?那怎麽会不记得了呢?怎麽连样子都变了呢?”
朱衣一时语塞,吭哧了半天,低下头,尾巴尖儿有点烦躁的扫著落叶,小声的说:“这都是梦里的那个朱衣说的,它跟阿奇说了很多话,我都听不懂。”
阿奇想起那个漫长的,逼真得几乎让人上不来气的梦,便有几分信了,忍不住问说,“那它说甚麽?”
朱衣看上去有点糊涂,它摇了摇脑袋,又想了好半天,才好像怕说错似得,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慢慢说道,“他跟那个小官人说,伯奇是黄帝的神兽。说上古时候八荒乱战,死伤无数,黄帝命它去四野食尽噩梦。只是伯奇吃了太多的噩梦,性子便会变坏,所以吃够了梦,便会吐玉,把食过的梦都吐出来。他说,玉是梦之华,有神力,大可以撼动天地,令日月交替,小可以活死人,肉白骨,所以人说伯奇可以食梦吐玉,替人应愿,便是这个道理。可是伯奇若是吐了玉,它便会忘记前事,变化了形状,再难寻见了。”
阿奇听得瞪大了眼睛,半信半疑之间,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来。上一世它是摸了季钰藏起的那块墨玉之後,才做起小和尚的梦来,难道那些便是之前它忘却的事情麽?又想起朱衣方才变化的赤龙和梦里的那条大龙,心里竟然有些发慌。
朱衣背书一般的背到这里,便偷偷的瞥了它一眼,软软的问说:“阿奇还要听吗?”
阿奇理所当然的用爪拍了它一下,说:“当然,还有甚麽,都统统告诉我,以後有事不许瞒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