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子荒废这么久,还这么干净,恐怕不对劲。”
杨简立在?门口,看她检查完了,此刻才道:“没什么不对劲的。前几天我们从这边经过,我叫人收拾的。”
周鸣玉:……
无语,是真的无语。
“你不早说?!”
她臭着脸把杨简扶进来,十分随意?地往地上那干草木板铺的床板上一扔,就转身坐到了一边。
杨简“哎”了一声,好笑地看着她道:“别?生?火。”
周鸣玉的手停下,又把手里那截枯枝扔回去。她本来也没想?着生?火引人,只不过被?杨简气着了而已。
杨简身子前倾,伸手将她拉了过来,周鸣玉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但?杨简没松手,还是让她坐到自己怀里。
“我那时候也不知道情况,只是觉得狡兔三?窟、有备无患,收拾干净些,万一用上了呢?”
他哄着她道:“还好叫人收拾了,不然今天姑娘来了,连个落脚休息的地方?都没有,那也太可怜了。”
周鸣玉撇撇嘴,回身按着他肩膀,道:“得了,别?费嘴皮子了,赶紧休息会儿罢。我看看你的伤。”
杨简就势躺下,由着她来检查。
他之前受伤逃窜的路程中,也见缝插针给自己草草包扎了一下,不过是聊胜于无的作用。此刻周鸣玉看见他早已被?鲜血浸透的包扎布条,难免拧紧了眉。
她从自己背后解下来一个便携的小水囊,又掀开衣角,将干净的内裙撕下一截来打湿,帮他稍作清理后又重新包扎。
杨简由着她忙完,两人又将所?剩的水喝了,而后周鸣玉又变戏法似的摸出个油纸包,里头几块肉干,也一起分着吃了。
杨简一边嚼,一边问?道:“怎么东西?带得这么齐全?”
周鸣玉笑着瞥他,道:“啊,宋大人给的。”
杨简咀嚼的动作停了。
这一口和嗟来之食有什么区别?!
他咬咬牙把嘴里这口吃了,说?什么都不肯再吃第二口,只是咬牙切齿地看着周鸣玉继续美滋滋地把油纸包里的东西?都吃完了。
他恨是恨,到底也不能让周鸣玉饿肚子。
杨简无奈地伸手拉着她手腕,将她带入自己怀里躺下。周鸣玉躺在?他没受伤的那只手臂上,侧着身微微蜷起,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杨简问?道:“你好好说?,来的时候怎么见到宋既明的?他怎么给你准备的这些东西??你怎么知道我在?哪儿的?你过来,宋既明没什么动作吗?”
周鸣玉略过了前面那一段,道:“他从前的家?乡在?晋州附近的一处村子里,我到晋州的路上经过那里,和他遇上。听他说?,那村子里许多人都去矿上做工,后来没能回来,他觉得有问?题,就去查端王了,还从端王那里翻出些密信。”
杨简问?道:“和矿井上联络的密信?”
周鸣玉含糊地应了,道:“他说?那里头联络的人,有一个叫赵兴发,他护送端王一行人回晋州的时候注意?到过,但?是几日不见影了,应当是去了娄县。我看他留在?这里,八成?是娄县和端王的事情大,上面给他另下了命令。我就想?着,你应该也在?这里。”
杨简听出她避开了和宋既明一起查证的那一段事,有意?没有对他说?起,便只作不察,没有追问?,只是继续问?道:“他查到了这事,肯定是要来的,怎么没和你一起?”
周鸣玉理所?当然道:“我甩开他了呀。总不能来找你,还叫他一直跟着我。”
她抬头看见他一直看着自己,又道:“我们也遇到追杀的人了。趁他对付那些人,我偷偷溜了。”
杨简就猜她在?晋州城里必然没少?动作,果?不其然招了端王府上的追杀。他虽厌宋既明,但?也不得不庆幸,若是没有宋既明在?,只怕周鸣玉要有大危险。
他轻轻叹了叹,道:“我知道你有点本事,但?你也别?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他好歹是个亲王,杀你杀我,都太容易了。”
周鸣玉道:“你哪知道我多有本事?”
杨简挑眉,道:“我怎么不知道?你救了杨简。”
他垂眼看着她狡黠的表情,心道,十一娘,是你救了我。
他俯下去,慢慢地亲吻她。
这样的情形其实有些奇怪。他们从前有过亲吻的时候,也有过同榻抵足而眠的时候,但?唯独没有过这样躺在?一起亲吻的时候。
他们还没脱离危险,周鸣玉一直注意?着屋外的响动,杨简瞧着轻松散漫,但?骨子里的警惕一点没有松懈。
可就在?这样的环境里,他有些无法忍耐地想?要与她亲近。
他与她耳鬓厮磨,抵着她的唇,轻声又同她说?一遍:“我想?你了,我想?你了……”
周鸣玉因没有回应的空隙,只得伸手捏捏他的耳垂,算作回应。
杨简紧紧地将她收进怀里,在?这样一片旖旎的昏暗夜色里,渐吻出一种她根本看不清晰的绝望。
他来了这么久,当然明白端王的那些密信里有什么,当然知道他除了利用铜矿敛财以外,早前还利用过那铁矿做过什么。
所?以,他当然明白,周鸣玉能够来到这里,必然已经知道了端王与当年谢家?覆灭的事情有逃不脱的关系。
所?以,他当然明白,凭她的性子,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便绝不会再忍让,绝不会再回头。
所?以,他当然明白,也许此后再也不会有和她一起回到惜春里的机会。
所?以,他当然明白——
他又要再一次失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