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偗点了点头。
“有份礼物。是卑职偶然得到的,请示过伯父后,他说应交给小魏王。”
——竟然不是从华阳公主而是从杨司农那里直接来的人情。
阮旸没打算直接接下,随口笑道,“是什么?”
是顾追。
他看上去狼狈极了,整一个血人的模样,身上冒血的伤口有的还很新,踉踉跄跄地被带进来,连滚带爬的,一点都不体面——倒不是杨偗故意折辱他——实在是他能活到现在已经耗尽了全身力气,旁人一碰就像是要站不稳了。
“阿呀”。阮旸对他的出现有一点不多的惊讶,“你还活着啊”。
顾追都没看清他,顺着倒下的力道跪到了阮旸跟前,鲜血流进眼眶,眼前一片模糊——他站不稳了,撑不住自己,觉得周边天地都有万钧重,全都压在他这一方血肉上,直要将他碾成粉末。
他几乎说不出话来,勉力用气音说,“不知小魏王这里是否还有闲缺,能否给在下一个立身之处?在下一定肝脑涂地,以报恩德。”
“你不该跟我说,”阮旸不置可否,“想要招徕你的是四叔,又不是我”。
“可惜,你若早几天四叔活着的时候来,我还能在他面前替你说两句话。”
顾追咬着牙,全身都因为脱力抖。
他直觉走投无路,意识开始模糊,颜面早已不存,吐息都变得困难,也分不清阮旸此时是不是在试探。
恍惚间他挣扎着爬起来,重重地向阮旸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抵在地面上,像是要直接压出血来。
“恳请——小魏王收留。”
阮旸把他留下了——不为什么,就是喜欢看人磕头。
逄宪对此没有什么意见。
纵使顾追与镇北军有仇,但他现在跟楼盈的仇更大,所以也不是完全不能用。
“楼盈怎么了?”薛麟蹦过来。
逄宪扶住他,“他造反了。”
本来楼盈跟顾追一起回陈国的时候还没有什么,顶多是他称病不出门了一段时间,所以缺了皇帝一次朝见——宣藏锋难得没生气也没怪他。
这病养得不久,好得很快,病好后便生了政变。
兵甲把宣陈皇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成了铁桶,接着宣藏锋便死了,对外说是病故。楼盈动作很快,利落地收管了一切,杀光了宣陈的皇室,换了国号为“虞”。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接受他这么干,也有不少人像顾追一样要跟乱臣贼子拼个你死我活,最后却没有像顾追一样活下来。
楼盈给顾追下了追缉令。到现在,顾追在南边已经活不下去了。
薛麟受这消息的冲击太大,一时反应不过来。
只听逄宪又说,“早就变天了,您得早点习惯这些”。
天下局势波诡云谲,裹挟着中心的人,暗流涌动,逐渐露出了水面下嶙峋的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