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牺牲了一个紫鹃,黛玉安安稳稳地离开了贾家的大观园,甚至连前世暗暗攀比一生的湘云和宝钗的面都没有见着。
林霁风亲自将妹妹带回了家,看着妹妹宛若晕着淡淡水雾的愁色,了然地虚掐了一把她的小脸蛋:“怎么,生气了?”
黛玉只觉心里有说出的酸楚,却又轻轻摇了摇头,忽然,认真地对上林霁风的双眸:“哥哥,我已经让康嬷嬷找人去把紫鹃赎了出来。”
林霁风不由惊诧:“你……”
想起前世许多年的相伴,黛玉不得不承认,她无法坐视紫鹃落得如此一个下场,这份痛苦和不舍甚至比驱逐雪雁时还要浓烈。可是,她也恨不得贾素瑶,那个用她自己的话说,是从地狱中挣扎出来的女孩子,短短几天内,用一个简单的计谋做到了她辗转反侧都犹豫不决的事情,并将事实血淋淋地撕裂在她的面前,她不能怨,还应该感谢。
感谢哥哥默默地守护自己,感谢弄月始终将自己当成朋友,感谢贾素瑶并未想过要伤害自己,感谢外祖母家……还没有把事情做绝。
林霁风看着妹妹闪烁不定的眼神,不由发问:“妹妹,那个紫鹃是贾府的弃奴,你把她赎了出来,打算怎么处置?”
“哥哥放心,我已经想好了。紫鹃是犯了错被撵出来的,不会再有人家用她,我也不会冒险为她伪造身份文书。”黛玉看着窗外飞落的桃花,缓缓道,“父亲在外省还有一些田庄,养活一张吃饭的嘴并不难,我会让那些人好好待她……我也想知道,贾素瑶究竟是如何‘陷害’她的。”
“林姑娘,紫鹃真的不是有意害您,紫鹃只是不忍看二爷为您伤心至此……您或许不知道,这几年来,二爷一直念着您,想着您,盼着您……”
已经过了小半月,脚踝处的疼痛依旧隐隐约约,就如心深处隐藏的那丝纠缠一般,时不时袭上心头,不再那般刻骨铭心,却也总难忘却。
林黛玉倚在小几旁,听着紫鹃的殷殷之语,盈着双眸,沉默不语。
康嬷嬷不知自家姑娘为何如此看重一个被贾家发卖的奴婢,还专门派人将她赎了出来,带到自己的庄子里养着。本来这贱婢胆敢污蔑自家姑娘的名节,康嬷嬷该是恨不得叫人将她拖下去打死,可此时她更担心自家姑娘——从贾家回来,姑娘就不开心了。
“紫鹃……贾素瑶,真的没跟你说什么?”过了半晌,黛玉才发问,问得很轻很轻。
“贾……贾素瑶?”紫鹃愣了愣,仿佛才反应过来,贾府里头还寄居着这么一个低调而尴尬的人儿。
看来,再问更多也是无用。
林黛玉摇了摇头,扶着康嬷嬷的手,缓缓起身:“嬷嬷,我们回去吧,她就留在这里吧……好好待她。”贾素瑶的“投名状”,果然如迷雾般隐晦;而自己的“拜谢帖”,也只能仅此而已了。
想了想,又添上一句嘱托:“回去之后,就说我要养伤,谁都不见。过几日就是甄姑娘的生日,除了那个攒丝的镯子,再配一套缅玉耳坠吧。我这样子,定是无法到府祝贺的。”
之后,林黛玉闭门养伤,名正言顺地避过甄华莲的生日,避过那针锋相对的刺头儿小才女的又一次咬牙切齿——甄姑娘的生日宴上开了诗会,甄姑娘以一句“深昏蜡染蓬”一举夺魁,本该是得意非凡,可是史侯家的大姑娘却心直口快来了一句:“据说林家的那位姐姐诗才冠绝京城,可惜受了伤,这次没来。”
这话说的甄华莲差点直接甩了脸子,也让陪着史大小姐的另一位娇客倍感无奈——一句“你个呆丫头啊”,自然叹自静雅端庄的薛宝钗之口。
自然有人打探了消息,回来绘声绘色地学给了黛玉。黛玉无奈苦笑,却又好奇:“甄家与贾家闹腾成这样,为何史姑娘和薛姑娘还会前去甄姑娘的生日宴?”
提起这茬儿,康嬷嬷摇了摇头:“您是不知道,自从您那日回了家,史大姑娘也被史侯爷接回了家里;倒是这薛姑娘有些意思,虽说仍然住在大观园里,可是事事都是跟着史姑娘的——有不少人暗地里笑话史姑娘不懂规矩,带着个商家的女儿到处晃悠,真不怕自降身份。”
……宝姐姐。
不自觉地抚了抚心口,黛玉摇头:“薛家祖上也有爵位,那些人这么说,真是过了。”
康嬷嬷也叹息,作为奴婢,总不好把那句“人走茶凉”说出口,拐了弯儿道:“薛家大爷打人那案子确是压下了,但金陵没几个人不知道的。”门阀的消息,总是传的快的;薛家这代的直系男丁,早被呆霸王连累得落了个纨绔之名,自家的小姐,也连累得更被人看清。
眼见黛玉又流露出一丝黯然,康嬷嬷赶紧岔开话题:“对了,差点儿忘记告诉您,霁大爷最近又得了赏,新贡的那道药方,据人说,顶上边关千军万马之效呢!”
“哦?怎么回事?”林黛玉的眼睛亮了亮,待康嬷嬷细说。
事实确实如此,林霁风进贡的三七草又配成了一副药,可解冬天边关将士皮肤皲裂、深裂至骨的痛苦,但实际上配出药方的人么——
“我这次可是沾你的光了。”茶楼里,林霁风看着风尘仆仆的萧若繁,打趣着,“呦,这么急做什么,怕赶不上封赏?放心,萧侯爷研制出这‘消痛膏’,造福万千将士,可谓以百草为大齐江山筑起一道坚屏,皇上绝不会忘了你那份儿的。”
萧若繁只得苦笑再苦笑:“霁风,皇上为何急召我回来,你我都清楚——真是进退维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