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子阳收好手机,站起身,压了压头上的帽子:“我局里有事,要走了,你想办法把明昼送回家。”
他脚步一缓,正色道:“还有,下次要聚就找个正经地方,别把我们再拉这里来。”
童昊愣了一下,刚想争辩一两句,可见邵子阳面色凝重,想起对方的身份,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有案子?”
邵子阳没点头也没否认,转头匆匆往外走去。
此刻夜色酒吧气氛正酣,他又穿着一身黑,压着帽子绕着角落走时,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离开。
邵子阳驾着自己的车子,一路疾驰,很快抵达了手下口中所说的案发地点。
“邵队。”他戴上身边人递过来的手套和脚套,打开别墅大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推开门,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浓烈的恶臭与血腥味。
对于接触过不少案件的警察来说,邵子阳对这种气味并不陌生。可饶是如此,他也从来没有看过如此触目惊心的一幕。
整个卧室几乎被铺天的血迹覆盖,原本精致高雅的家居上都是斑斑血迹,墙壁上随处可见指痕和缺口。
一具无头男尸静静地趴在地上,头颅掉落在血泊当中,双目圆睁,面目狰狞,从形貌上已经认不出身份,只有那双涣散的瞳孔直勾勾地瞪着上方,脸上写满了惊骇和恐怖。
邵子阳半跪在地上,一部分鲜血浸染了他的衣服和裤子,不过他并不在意,低头观察着死者全身上下的每一处。
他缓缓抬起头,以死者同样的视角看去,只见天花板的顶端,被人用鲜血画上了一个拳头般大小的眼瞳。
恍惚间,那双眼瞳似乎正在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底下的所有人。
“死者介绍一下。”邵子阳皱了皱眉,从地上缓缓起身。
“死者叫柯天宇,男性,今年二十三岁……”其他警员替邵子阳解释着,邵子阳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微微一愣:“柯天宇?”
“是,这家伙家里很有钱,柯家是我们市的知名企业。”警员顿了顿,看出邵子阳的面色古怪:“邵队你认识?”
邵子阳是真没想到,这个让他印象不佳,被他认作是表弟狐朋狗友的家伙,竟然就这么凄惨地死在了自己的家中。
邵子阳神色肃然,眸色深沉,微微叹息:“认识,几年前见过。”
他目光不停,起身搜寻着房间里的每一件物品,寻找着任何一处可能存在奇异的存在。
他的眸光又再度落在那双天花板的血眸中,总觉得它有种魔力,仿佛能摄人心神一般,让人忍不住看了又看。
“你有没有觉得它很眼熟,我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一样。”邵子阳盯着血眸,思索良久,幸而他记忆力超群,很快便找到了这种奇特的熟悉感是来自何方。
“十多年前,隔壁江城是不是发生过一起分尸案。”
江城就坐落在临城的东南方,两处的距离乘坐高铁仅用一个多小时便能抵达,那时候邵子阳刚从警校毕业不久,但他的老师是非常知名的现场侦查专家,邵子阳便有了了解这起案件的机会。
那起分尸案的受害者是位男性,生性风流,在外招惹了众多桃花,还和当地女子孕有一子。
死时是在一家五星酒店,头颅被人用刀切割却没有完全切断经络,搭在了肩膀之间,场面血腥又残忍。警察拉走尸体时时,发觉尸体背后的地面,被人用鲜血画上了一双血淋淋的眼瞳。
这桩诡异的案件,碍于缺少线索,始终未破,不过当初那血腥的场景也让初出茅庐的邵子阳留下了深刻印象。
他让人从资料里调出卷宗,将十年前的案发照片摆在了眼前,再抬头望向天花板,眼中满是凝重。
***
邵子阳走后,童昊的心情略微有点沉重,不过他天生是乐观的性子,过会儿便把这点儿负面情绪抛在了脑后。
等看完了一个火辣的钢管舞表演,他才有心思注意到已经神情半醉半醒的陆明昼。
“嗯……”身上的手机叮叮作响,震得陆明昼硌得慌,他在身上摸索了许久才成功摸出手机,最后却不小心拨通了一个被他置顶的电话。
陆明昼攥起眉头,望着手机上的屏幕,判断了许久,还是没能认清字。
童昊瞅着他一阵折腾,知道这家伙仅存的意识不多,便好心的帮他接手机。
对面是一个清朗悦耳的声音,童昊下意识瞅了瞅备注,竟然备注的不是名字,而是一颗星星和月亮。
他奇怪,这什么玩意儿啊,哪有这么给人备注的。不过他只觉这备注的后面所展现的是,对方在自己兄弟心目中的与众不同。
“……陆明昼?”电话另一头的骆温意识到不对,蹙眉唤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是嫂子吗?”对方那边的称呼让骆温一愣,他顿了顿,并没有回答,直至对方再度出声,他才迟疑着说道:“陆明昼在你身边……有什么事情吗?”
见骆温并没有出声否认,童昊有种吃到瓜的兴奋,十分流畅地无视了骆温话语中的生硬与犹豫。
他俯下身,将听筒凑近陆明昼的嘴巴,笑嘻嘻地说道:“嫂子,你看陆哥嘴里好像一直喊着你的名字呢?”
“是这样的嫂子,我现在这边走不开,能麻烦你过来把陆哥接走吗?他好像喝醉了。”
听筒对面沉默了很久,童昊困惑地喂了几声,还以为电话不小心被自己按断了。
许久之后,他听到对面的呼吸声似乎重了些许,然后是冷静的声线:“把地址发过来,我马上过来。”
听见陆明昼有人来接了,童昊是大喜过望,立即把人扶了起来,又和服务生交代了一声先别收桌,把陆明昼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肩头,艰难地往外挪动,然后在马路牙子边上翘首以待。
将近十二点,先前热闹非凡的临城散了些人气,只有酒吧门口停着一排排的豪车,与城市的灯光一同熠熠生辉。
骆温套上衣服,定位好夜色酒吧,在手机上叫了辆网约车便往目的地赶。
上了年纪头发微白的司机大叔看着后视镜中学期模样的骆温同他搭话,用着几分带有临城口音的语调说道:“这么晚了还去酒吧?你看看打雷了,马上就要下大雨,没要紧的事,还是早些回家比较好,那酒吧里很乱的。”
司机大叔是地地道道的临城人,又载了好多年的客人,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可看骆温这幅干干净净的模样,清楚夜色是什么的地方,便忍不住开口劝说了几句。
在静谧又安宁的夜里,坐在温暖又整洁的车厢里,一向沉默寡言的骆温难得有了开口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