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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婉秋离开没多久,一晃眼天就黑了。
客厅的电视机没打开,屋子里显得有些安静。
“桃桃快进来,晚上风大,不可以在大门口站着了哦。”
保姆阿姨走过去牵起她,顺便把大门给关了起来。
这一个下午,陶桃时不时就跑到大门口往外看,盼着爸爸妈妈和哥哥早点回来。
不能再去门口等,陶桃只好踩上沙发,整个人趴到沙发靠背那儿看向落地窗外,不时还踮起脚来。
阿姨打趣道:“我们桃桃要变成长颈鹿啦。”
长颈鹿?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陶桃跳下沙发就往楼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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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维国的葬礼低调简单,到访的亲友也只有寥寥几个。
其余的大都是为了避嫌,更害怕惹祸上身。
许维国死前备受非议,冒着风险到访的这几位都在惋惜。
也有许多人盼着他死,盼着以他一条命掩盖背后的阴谋暗局。
可在许言隽眼里,父亲依旧是那位慈祥和蔼的父亲。
世人对再多他的抨击和唾骂也无法撼动他心中父亲的模样。
看着上面灰白的遗像,看着父亲温和的笑容。
少年慢慢弯下背脊,一滴清泪无声滑落。
葬礼全权由陶敬山照应,他的眼眶同样通红。
“老许,想当年咱们一起下乡遇到大洪水,我被冲到了河里,所有人都说我必死无疑,只有你一头扎进湍急的河流里,从阎王爷手里硬生生把我抢了回来,老弟一直记得你的恩情,要不是你,我这条命早就凉透了。”
说着,陶敬山忍不住泪目哽咽,他摘下眼镜擦了擦眼睛。
“老哥,我知道你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言隽,你尽管放心,我会把他当做亲儿子栽培,婉秋的性子你也知道,最是温善,也会照顾孩子,桃桃出生时你见过,小家伙现在一口一个哥哥的叫着,很喜欢言隽,我家里人口简单……”
许言隽跪在蒲团上,面前纸钱烧成灰烬,青烟弥漫。
陶敬山絮絮叨叨的话慢慢把他从黯然无神的痛苦中唤醒过来。
他慢慢抬眸,脑海中渐渐被另一些画面占据。
“哥哥,你觉得水蜜桃酱甜不甜呀?”
“哥哥,你陪我玩乐高好不好?”
“哥哥好厉害呀,你再给我拼一只长颈鹿吧!”
这几天陶桃一直黏着他。
习惯了安静的生活,身边忽然变得叽叽喳喳,就像原本安静贫瘠的世界忽然注入了一股强有力的生命力。
原来他不是喜欢安静,而是从未拥有过那份温暖的热闹。
父亲常说,苦难总会过去,不要把自己困在无法改变的过去。
许言隽撤掉蒲团,并拢双膝跪在冰冷的瓷砖地板上,俯身,额头重叩。
——他会过得很好,以待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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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安城赶回来时是深夜。
陶桃已经撑不住睡着了,就睡在沙发上,身上盖了张羊绒的毯子,保姆阿姨也守在一旁。
见他们进门来,阿姨忙说:“桃桃不让我带她上去睡,非要等到你们回来,这不,刚才还说梦话喊着哥哥哥哥的呢。”
家里有暖气,睡沙发倒是不冷,但总归没有床舒服。
方婉秋脱下身上保暖的羽绒服递给陶敬山。
哈了下手心弄热,这才弯腰把陶桃连着毯子从沙发上抱了起来。
小家伙白皙的小脸睡出了一个红润的印子。
手里还紧紧抓着一只拼起来的乐高长颈鹿。
许言隽看过去。
那是他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