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福低首,表示知道。
说着话,蓝湛已率先站起身,朝江亭微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刚要转过身,又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身形一顿,回首看着江亭笑道:“昨晚上江庄主刚走,便有人登门造访。叫了几声,也不见那人现身,我与萧老板可十分煎熬。”
眼见江亭面色微变,蓝湛又道:“幸而那人也挺识趣,站了没一会儿就离开了。不然这一宿折腾下来,怕我两个也要和江庄主一样,寝食难安了。”
话说完,蓝湛微微一笑,转身便走。
留下江亭站在远处,脸色十分难看。萧瑞儿只扫了一眼,便转身迈出门槛。
几人刚走出不远,就见两名家丁神色惊恐往屋子里奔,与江福几人走个对脸,脚下急刹下来。其中一人也顾不得有旁人在,扯着江福衣袖大喊:“这可如何是好,刚才过了一宿,又死人了!”
林中无头尸
一行人纵马疾行赶到案发地点,正是出扬州城往北三十里刚拐过弯,往盛兰山庄方向走的一片小树林。
盛兰山庄那两个下人也是刚听说的消息,故而当众人赶到的时候,府衙那边也正好刚派人过来。
蓝湛和萧瑞儿都将注意力放在尸体上,江亭则神色古怪盯着那匹马瞧。一旁管家也露出不豫面色,眉头紧锁,两名跟着一起领路过来的下人则有些瑟缩。
尸体是名男子,身上衣物完好,看穿着打扮以及身形四肢,应该是个会武,手掌有茧,平常应该惯用长枪一类的兵器。死者身上各处都完好无损,也没有使用过“荃靡”的痕迹。
只是少了头颅。
看切口,应该是被人用大刀或者板斧一类的兵器利落砍下。萧瑞儿看过尸体,又听府衙过来的老仵作讲了大概,正要起身,又被尸体身上的某样物品吸引了注意。
死者腰间,挂了只宝蓝颜色的香囊。
上面绣着一株高雅兰花,旁边两只彩蝶蹁跹,绣工精致,色泽雅致,香囊用的布料也是上乘,在晨光照耀下闪耀着浅浅流光,触手光滑绵密。可这些都不是重点,萧瑞儿取下这只香囊,只是为了确定她方才嗅到的那一抹幽香。
毕竟是被人砍了头颅下来,故而血腥味道十分浓重。伤口还没有完全凝固,男子身上衣料只沾着薄薄晨霜,距离死亡应该不超过半个时辰。
之前萧瑞儿只注意看男子死状,耳边又听着仵作解说,一时间忽略了那抹似有还无的幽暗香气。若换做别人,比如蓝湛,恐怕压根都嗅闻不到。即便日后仔细查验时解下香囊,也很可能忽略其中乾坤。
可那么巧,有个擅长香粉的萧瑞儿在。
站起身,萧瑞儿走到背风处,打开香囊封口,仔细嗅了嗅味道。仿佛不敢置信一般,用鼻子呼气再吸气,换过几次气息,又将内里那层包裹着一层软薄绸料的香包取出,小心翼翼的用鼻子嗅闻,再次仔细辨别。
春日里晨光明媚,萧瑞儿渐渐就白了脸色。
身后不远处,就听江亭声音干涩,与蓝湛道:“死的这位,应该是卢老镖头的义子,卢家镖局的二当家,卢远。”
萧瑞儿转身,顺着江亭手指方向看去,马鞍子那块绸布左下角,印着方大红刻印,清晰可见一个“卢”字。
蓝湛转眼找寻萧瑞儿,看到她面色有异,快步走到跟前,压低嗓音问:“你认识?”
萧瑞儿呆愣愣点了点头。
蓝湛见她神色像是受了什么重大刺激,又发现她手里拿着方才从卢远腰间取下的香囊,还当她是早一步通过香囊已经判断出来。便想当然以为萧瑞儿与这卢远之间是有点什么,扶着她肩膀压低嗓音道:“有什么事回去再说。这香囊你拿着,别让人看出异常来。”
萧瑞儿惶然间回过神,见蓝湛扶着自己双肩,目中关切神色不似有假,那双俊俏眉眼,仿佛若干年前那夜,那人也是这般神色,专注凝视着自己……不由得鼻端一酸,动作飞快将香囊收好,垂下眼低应了声。
蓝湛微蹙了下眉,转身走回到众人中间,吩咐道:“尸体先运回府衙,马匹留下。彻查小树林周边十里以内所有地方,看能否找到死者头颅,有其他线索马上回来通报。”
接着又看向江亭:“江庄主既已到此,不如跟着一起过去卢家。”
这话已经不是建议,而是要求。不是普通人,是朝廷的人出面,对盛兰山庄主人提出的要求。
穿过小树林,只有一条路,除非卢远是得了失心疯,一大清早天还没亮的时辰赶着进山,否则他的目的地只有一个——盛兰山庄。
昨日盛兰山庄内两具死状凄惨的无名尸体,以及到目前为止仍不知所踪的北方镖局两人,已经让盛兰山庄蒙上一层阴霾。双尸案尚未得脱开嫌疑,蓝湛和萧瑞儿偕同江福前往卢家镖局也未得成行,疑似卢家二当家的尸体却先展露在世人眼前。
当此情景,盛兰山庄无论如何也择不干净了。
是以江亭神色阴沉,无声颔首。
江亭不过二十七八年纪,在江南各世家里,算得上最年轻的当家人。江南武林纷繁,盛兰山庄又偌大家业,除却一名嫡亲胞妹,江亭身边再无其他叔伯兄弟帮衬。能于如此轻的年纪揽下大业,又在十年时间里将山庄打理的井井有条,将之前涉足各行发扬光大。
想当然耳,江亭绝不是个简单人物。
如今不知何人何派,将如此大的一顶帽子扣下来,制的盛兰山庄动弹不得,只能被蓝湛牵着鼻子走。此刻江亭满腔愤懑,怕只有旁边跟随多年的江福能体会一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