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香,这是我能想起来的睡觉最香甜的一次,居然连梦都没有做。我实在应该做点梦的啊,就像在乡政府那间屋子里一样,让我重新爆炸一次,喘息一次。然而这一夜什么都没有发生,等我醒来时,地下条桌上的煤油灯还亮着,已结了豌豆粒那么大一颗灯花,发出嘶嘶的仿佛从奶奶喉咙里出来的声响,我迷茫了,眼睛搜寻一圈,极力回想自己在哪儿。等明白过来是在自己家炕上时,却看见身边还躺着一个人,居然是杨小荷。想起来了,昨晚……我使劲掐了自己脸蛋一把,很疼,这都是真的。
她睡得很香,轻妙细绵的呼吸声显示她睡得踏实香甜,我发现此时我们俩合盖一床被子,只是都穿着衣服。小荷脱了外衣,但还穿着毛衣,炕热热的,这样睡着自然更加热,她白净的脸上变得红扑扑的亮丽了。两只胳膊伸出被子,一只弯曲着压在脸颊下,一只伸展开来,几乎要够到我的脸了,长长的辫子却散开着耷拉在炕头上,就像乌黑的瀑布流淌在炕头上。我再忍不住,轻轻俯身过去,在她脸上轻轻的亲了一下,虽然轻,我还是听见她低声呜吟一声,我急忙回身躺下,心砰砰直跳,眯眼看她翻了个身,脸朝另一边沉沉睡去了。
我狠劲打了一巴掌膨胀的地方。
不小心下手重了些,我呲牙咧嘴一阵痉挛,却不敢喊出声,看小荷耳下颈项白皙清滑,肤如羊脂,心底直恨自己真窝囊,不敢真刀真枪的干什么,也该在梦里做点什么的呀。
于是我轻手轻脚下炕,门外台阶下尿盆里酣畅淋漓撒了一泡尿,回来再拿来一床被子,这样就和小荷一人盖一床。吹了灯继续睡吧,希望这一次能梦见些什么。
半梦半醒之时,门很响的被谁推开了,我被门板磕碰墙上的响声惊醒了,睁开眼睛看,天色刚灰蒙蒙亮,借着闪过的手电光线,我瞥一眼腕上手表,七点不到。冬日的早晨很冷,冷风灌门而入,吹得躺被窝里的我打了个冷颤,赶紧掖了掖被子,把自己包裹严实了。
进来的是父亲,他是从灵堂那边过来的,孝衣都没换,白花花进了门。他是来喝茶的,大概想乘着清晨这会儿那边人陆续起身,灵堂里有人守着,亲戚朋友却还没到,打个时间差来歇歇脚,炖杯热茶喝了解解乏。
父亲进门脱了孝服,丢炕边上时才发现炕上躺着两个人,他看见我醒了,很随便的问了句,“这丫头是谁?”我还没来得及回答,父亲就忙着去笼火了。我就知道他不在意这事儿,这会儿一杯浓浓的热茶比儿子炕上睡着哪个“丫头”更叫他在意,我懒得开口了,翻个身继续躺着享受热炕的适意。杨小荷也醒了,她是在父亲问出那句话之前醒来的,所以那句话她听见了,她在等我回答了父亲的问题后才好起身打招呼,然而我没理会到她的难处,一个姑娘家的跑我家跟我睡一炕上,偏偏被我父亲堵了个现形。我听见她有点急促的呼吸,一会儿她悄悄伸腿隔着被子踢了我一下,我才反应过来,翻身爬着,对着已经炖开一杯茶,咬着馍馍喝茶的父亲说道:“不是奶奶刚去世了吗,晚上一个人不敢睡,就叫小荷过来作伴儿,结果太晚了她不敢回去,我送了不敢回来,就叫她住咱们家了。”
父亲揉着青青的眼窝,鼻子里“嗯”了一声,继续喝他的茶。小荷这就起身了,麻利的收拾了被子,连声催我起床。有点意思,在我家炕头上,她催我起床,这情形像什么?我却不想起床,还想再躺会儿,她不允我说话,已扯过被子叠整齐,抱起放炕柜里,连枕头都没留下。我只得穿衣服起身,下炕打水洗脸。
小荷已开始讨好父亲了,暖瓶里热水倒进脸盆里,端到父亲跟前,毛巾都预备好了,才说:“程叔,先洗洗脸,脸一洗人就一轻松。你想吃点啥,我这就给你做去。寒雨病刚好,估计也饿了,他昨晚上就啃了一小块猪骨头。”
父亲打量一眼正在梳头洗脸的杨小荷,重重的饮了一口酽茶,点起一支烟,说道:“哦,是杨老大家女子啊,都大姑娘了,你娘身体可好?跟寒雨是同学吗?学习怎么样,要用功呢,年轻时不吃点苦,长大难成人呢,可别学我家寒雨,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身在福中不知足,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这女子真会体贴人,会不会压面,屋里有压面机,压几把面条,下碗浆水面来吃,既解渴又解乏。”
父亲和颜悦色,让小荷紧张的精神松泛下来,一边伺候父亲洗脸漱口,一边说道:“陈叔这话说的,寒雨可是我们学校的尖子生,拿过市上的一等奖呢,那儿就吃喝玩乐了,他学习可认真了,是我学习的榜样。我娘身体还好,就是老抱怨腿疼,走路不方便,看了好几家医院,吃了许多药,就是不见效,我哥还想送到兰州去看,娘死活不去,说是当年农业社修梯田累的,落下了病根,我知道娘是舍不得花钱。唉,就这么一天拖一天的凑合,看着真叫人难过。”
父亲从小荷手中接过毛巾,擦了脸,毛巾丢进脸盆里,又回到沙发上,方说道:“怨不得你娘,庄稼人挣钱不容易。可是有病了还是要去看看的,有什么困难,尽管到县里来找我,能帮的忙我会尽力帮的。”小荷一笑,忙说道:“看我,嘴碎得像个小老太太了,这就替我娘谢谢陈叔了。我娘平日最爱吃我做的浆水面,我这就给陈叔做去,寒雨……”她转身对我说话,俨然是这个家中的人的范儿,“浆水面你吃不吃?我压面你烧水,两个人一起做一会儿就好了。”
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只能在父亲赞许她的眼光下屁颠屁颠的跟进厨房,脸都顾不上洗了。
一时端上桌,父亲一连吃了三碗浆水面,一个劲的夸赞小荷手艺好。小荷笑呵呵听了,说道:“程叔是守夜饿着了,这么大干部啥没吃过,你爱吃晚上我再来做,做好了叫寒雨过去喊你来吃。”一边给父亲炖满一保温杯茶水,拧紧盖子放父亲手边,父亲喜欢,夸她有眼色,手勤脚快的。我不爱吃浆水面,小时候酸菜高粱面馍馍,浆水包谷面疙瘩吃伤了胃,再闻到浆水味儿就想吐。今日看父亲吃得香,免不得逗起我的饿劲儿,勉勉强强吃了一小碗,小荷在一旁挤眉弄眼笑话我,我把一口浆水喷到地上,父亲骂道:“怂样儿,小荷刚夸你,这就忘乎所以了。”
我哪里再敢看小荷,忙低头吃饭。父亲撂下碗筷,抓起保温杯,他要去灵堂,对我说:“身体好了还得过去那边守守灵的,你奶奶苦了一辈子,这才享了几年福,就走了,你是大孙子,该尽孝心,做个好样子给那几个弟弟妹妹看,多向人家小荷学。”
我忙应承道:“一会儿就过去。”
送走了父亲,小荷站窗户下“咯咯”大笑,一抹阳光透过窗棂上的霜花,照在她那张欢喜的脸上,晨光更美丽了。我呆呆看着她,满心迷茫,走近她,闻得见她身上的味道,跟昨夜被窝里的一摸一样。我问她笑什么,她脸红红的说没什么,就是想笑。我说:“公公吃饱了,女婿还饿着,该拾掇些什么吃的吧。”
她妩媚一嗔,道:“再胡说?再胡说不理你回去了。”
看她神色款款,忸怩中满是柔情蜜意,我一时呆了,不自觉的抓起她的手,便拦她入怀,她略做挣扎,便由着我在她红红的滚烫的脸上亲了一口。
“我给你热猪骨头去?”
“有你就够了。”
“……”
“你比猪骨头香多了。”
“哈,你把人家的脸当猪头肉了。”
我的手已不是我的了,它开始蛇一样四处游走,一会儿,它游到了小荷姑娘滑滑的背上,多么温暖,多么细润,我惊呼一声:“哦!”然后那条蛇轻轻转了个弯,折向前面来了,那里才是它的目的地,那里有它未曾经历过的山峦丘壑,华富胜地,那里有人之初,性相近。
“别,这样不行,绝对不行。”
我大腿上一阵生疼,小荷三指如钳,掐住了我腿上的一个地方,掐住了就不放手,直到我的手从她怀里抽出,她才放开。我已是冷汗直冒,直疼得眼窝里挤出了泪花。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小荷绵软细滑的小手轻轻擦了擦我的脸,小嘴撅起,轻轻吹了吹滚落的泪滴,接着她柔声说道:“我不是故意的,乖,别生气了。还男子汉,这点疼痛都忍受不了?怪不得你爹骂你,你真是个花花公子,要怪也怪你自己,是你先欺负我的,我可不是随便的人,你这样子算什么。”
我本来生气,见她如此,哪里能发得出火,便又伸出双臂,紧紧的揽她在怀,她在我怀中喃喃一语:“嗯啊!”顿时双目流彩,两颊霞飞。我说:“我不生气,但你得亲我一下作为补偿。”
她果然在我脸颊上亲了一口,但我还不满足,我说:“脸上不行,要在嘴巴上。”
她的手指又掐住了我的大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