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爱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手托腮想了想:“会不会……我哥就是林染的儿子?”
王其实吓得趴在了床底下,手忙脚乱地退出来,拍拍身上的灰,冲儿子发了火:“你什麽脑子啊!算清楚,林染要是活著,也就是30出头,他能有个20多岁的儿子吗!再说了,林染死的时候,他那孩子还在他娘肚子里呢!呃……”王其实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地闭了口。
“呃?呃什麽呃?”王爱国慢条斯理地爬起来,拍了拍屁股,“说吧,那个孩子,在哪儿?”
王其实叹了一口气:“唉,好了好了我说!反正这个跟那个案子的关系不大,说出来也没关系,tnnd!你一定要知道?”
王爱国点点头。
“唉!”王其实又叹了一口气,“林染的孩子……压根就没出生,他老婆把他的後事料理完,抚恤金一领到手,立刻就去把孩子做了。”
“做了?”王爱国一愣。
“对,堕胎,手术,人工流产,明白?事实上,如果不是为了多领点抚恤金,她可能早就把手术做了!”
原来,这,就是大家都不愿意提到那个孩子的原因。他,根本就没有来过这个世上。
王爱国不知道该说什麽了。
“其实,这也不能怪她。年纪轻轻就当了寡妇,再要带个孩子,想往前走一步都难。再说了,养活孩子不容易,一个女人家家,要工作,还要带孩子……林染也没留下点积蓄,就那点抚恤金,够干啥的?林染家里又穷,挣得不多,还得供弟弟念书……”王其实唉声叹气,与其说在宽慰儿子,不如说是宽慰自己。
“真的,儿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事情太多了,咱们市哪年不得死几个警察?有几个遇到这种情况会把孩子生下来的?唉!”
王爱国沈默了,的确,从小在警察堆里长大,这种事情,他听得太多了。
“你燕叔叔不愿意你干警察,也就是因为这个。”王其实继续说下去,“干这行,真的,没什麽意思……”
“爸,您别说了,我懂。”王爱国拦住了他爹,“我想出去走走,透透气。”
“去吧,早点回来,顺便去趟你哥那儿,把他们都叫过来,晚上燕飞要做炸酱面,叫他们一块儿过来吃。”
王爱国点点头,拉开了门。
外面很冷,刮著大风,天黑沈沈的,看起来要下雪。
几个穿著花花绿绿的小夥子在院子里摆酷,长长的头发破破烂烂的牛仔服,几把音色极其漂亮的吉他,旁若无人地大声歌唱。
风吹著落叶,吹得到处是灰,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让风吹,多少年少轻狂的梦。是谁和谁在风中松开的手?是真情,谁在乎天长地久?是梦境,怨只怨不能回头……”
燕飞拎著菜篮子从外面走进来,皱著眉头自言自语了一句:“这年头流行复古麽?上世纪80年代初期的小阿飞们干的事啊。爱国你干吗呢?”
王爱国没听见燕叔叔的话,他正低著头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是谁和谁在风中松开的手?是谁和谁?谁和谁?
是林染?还是林烨?是王文杰?还是自己?
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掉进了满地的尘土里,没留下丝毫痕迹。
“让风吹……依稀记得来时的路,是泪和泪在风中纠缠的眼。是思念,就让风,吹也吹不断吹不散吹不醒,生死不变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