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倾无奈“傅小姐,我们如今才不过见了两次面。”
“是呀,才见两次就提定亲的事,多匆忙啊。”傅知宁叹了声气。
吴倾顿了顿“可世人不都如此”
“他们都如此,我们便也要这样”傅知宁反问。
吴倾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想找个什么样的夫婿,也难想象自己嫁人后是何种光景,但有一点我还是明确的,”傅知宁又是一声叹息,“我要找的夫婿,不说爱我如痴,也要将我放至心头,我一想到嫁他,并非是惶恐不安,而是一心欢喜。”
“可世上这样的人太难找了,一起磨合不好吗”吴倾无奈。
傅知宁失笑,余光瞥见旁边的小土坑、以及没来得及种的花树,便指着它们道“大约是我太懒了,一想到要与人磨合,便觉着头皮麻,我倒宁愿像这花树,只寻合适自身的土坑栽种,虽然时间慢了些,至少不必与不合适的土坑相互委屈。”
她不是没有过动摇,想与吴倾就这样定下也好,毕竟一个六品官的女儿,能嫁到吴家这样的人家、能嫁给吴倾这样的人,是她几生修来的福气。
可只要一想到出嫁,她便觉得惶恐不安。她不知旁的姑娘如何,但在她这儿,至少得真心期待这份姻缘,方能进行下一步,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拒绝。
吴倾若有所思地看向花树,许久才重新看向傅知宁“可完全不委屈的,当真存在”
“等等看嘛,万一有呢”傅知宁说完这句,近来被相亲烦扰的心仿佛突然拨云见日、一片晴朗。
吴倾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有一瞬间仿佛陷了进去。
但也只有一瞬,一瞬之后他回过神来,恭敬地朝傅知宁施了一礼“那便祝傅小姐心想事成。”
“也愿吴公子觅得良人。”傅知宁福了福身。
吴倾不再多言,转身离开,傅知宁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轻轻叹了声气。
“都将话说明白了,为何还要叹气”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傅知宁惊恐回头,对上百里溪玩味的视线后脑海轰地一声,脸颊瞬间红了“你、你何时来的”
“一直都在,是你们打扰了我。”百里溪淡淡回答。
傅知宁更臊得慌了“那你为何没出声”
“你们相谈甚欢,我如何打扰。”百里溪声音没有起伏,却透着点点凉意。
傅知宁只顾着羞窘,也没注意到他的情绪“那你岂不是都听到了”
“嗯。”百里溪没有否定。
“你”傅知宁难得想小脾气,可又觉得师出无名,只能气鼓鼓地背过身去。
百里溪唇角微扬,片刻后走到她身旁的石头上坐下“你还未说为何叹气。”
傅知宁偷瞄他一眼,不理人。
百里溪拍了拍旁边空出的位置,脱下外衣叠好放在上头,然后无声地看着她。
僵持许久,傅知宁认命地到他身边坐下了。
雨后的夜晚泛着凉意,好在他身上是温热的,石头上也垫着厚厚一层衣服,傅知宁并不觉得冷。
两个人靠得极近,胳膊与胳膊紧紧相贴,风吹过时,丝不经意间绕到一处。傅知宁安静地挨着他,越想越觉得惆怅
“我只是觉得,现在拒绝了他,日后可能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了。”她又是一声叹息。
百里溪眼眸微动“未必,人生几十载,谁又能说得清。”
“话是这么说,可事实就是以我爹的人脉与能力,根本挑不到更好的人家,而我年岁一天天在长,容貌会一天天衰老,等再过个几年,就连这点容貌也要不行了,到时候莫说给人做继室填房,就是做小妾做外室都未必有人能看得上。”
“不可胡说。”百里溪被她的假设闹得不悦。
傅知宁失笑“我说的也是事实嘛。”
“我只要活着一日,这便不可能是事实。”
傅知宁心头一动,下意识扭头看向他。
百里溪也正在看她,她扭过头时,两人的唇险些碰上,她这才现两人靠得有多近,近到即便没有碰触到唇,彼此的呼吸也在轻轻交错,惹得她一时间后背都开始僵。
正愣时,百里溪别开视线“总之你不必多想,随心而活就是,有我在,你怕什么。”
“谢谢清河哥哥。”傅知宁笑了。
百里溪蹙眉“不要这样叫我。”
“我知道,你怕旁人知道咱们要好,会对我不利嘛,”连着被他拒绝好几次,傅知宁轻哼一声,“可这里又没有别人,我这样唤你又怎么了”
十二岁那年从宫里回来,她始终想不明白,好好的清河哥哥为什么像变了一个人,为什么要与她断绝关系。有很长一段时间,她一直以为是百里溪进宫后心性大变,已不屑与从前的故交为友,也不想再看见她,可这阵子的点点滴滴无一不提醒她,百里溪还是那个百里溪,心里一直挂念她的百里溪。
这样一来,从前的解释便全部推翻,新的、更可信的理由又出现了
他从前和现在,还有将来要做的事都十分危险,纵然身居高位,也无法确保万无一失,所以宁愿与她人前淡漠,也不想有朝一日连累她。
果然,她这般说了后,百里溪没有反驳,只是扫了她一眼“会成习惯。”
“不会的,我现在很聪明,不像小时候那样什么都不懂的。”傅知宁说着,习惯性地挽上他的胳膊,等反应过来时,再缩回手就有点刻意了。
她尴尬一瞬,不知该怎么办,好在百里溪并不介意,她便索性不收回来了,像小时候一样挽着他。
清凉的风和煦地吹,穿过花林茂密的树叶,最后只留下温柔的轻抚。傅知宁坐着坐着,便开始克制不住地犯困,小鸡叨米一般不住点头。
百里溪一回头,便看到她昏昏欲睡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既然困了,便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