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诚带练离去的是远离正殿与偏殿的一个很小的殿堂,平常鲜有人去,非常非常的幽暗,只在尽头有一点点微光。
走近了才看清,那微光是来自于墙壁。那墙壁居然是一面镜子,但又不同于普通的镜子,倒象是一块巨大的玉石,发着温润的光,练离大吃一惊,讶异里又有着无比的感动。那玉石中,封着两个人,可以看出是一男一女,微闭着眼,年青美好的面容,头发象柔漫的轻纱般缓缓飘动。
练离认出他们就是那两个生前殉情,死后又魂飞魄散了的年青人。
练离转过脸来,眼睛弥漫了泪,轻声地问:
“他们的魂魄还在吗?”
允诚点点头,“收拢了来,难点儿,但是,还在。”
练离不知道,为了寻找并收拢这两个飞散了的亡灵,耗费了允诚两百年的功力。
练离道:
“他们,还能再投胎吗?”
允诚道:
“等适当的机会。”
练离问:
“不会违了地府的规矩么?”
允诚答:
“不会。魂魄已在地府轮转过一次了。”
练离靠在允诚肩头,说,“谢谢你,谢谢你。”
允诚把他的脸搬起来,细细地看着。用大姆指慢慢地描摹他清秀的眉毛。
“阿离,”薛允诚说,“记得我第一眼看见你,我就想,这个孩子,眉毛长得真是好。”
练离笑嘻嘻的,眯了眼问,“光只眉毛好?别的地方不好?”
薛允诚的大手似乎想朝练离的脸上抚来,半途碰上练离水色氤氲的有点淘气的眼光,却又改了道,摸摸各个儿的鼻子。
“哪里都好。过于好了,我当时想,这样的一个人,该去观音座前做金童。”
白练离委委屈屈地嘟囔,“那你还一心赶我走呢。”
又温柔地笑了,再把头贴上他的肩膀,轻轻地磨蹭,突然好象意识到了什么,扬起头快乐地说:
“喂,你知道吗?认识这么久,你这是第一次,跟我说这么长,这么长,这么长的话。”
他把两手大大的张开,比划出一个长长的样子来。非常的稚气。
薛允诚把他的两手缓缓地收拢来,握在自己手中,“阿离,日子,长得很呢。”
白练离把薛允诚的嘴角慢慢地往上推,推成一个微笑的样子,“啊?允诚,你说什么?”
薛允诚露出一个真正的灿烂的笑来,“阿离,我说,我们还有很长的日子,我慢慢地说,你慢慢地听。”
练离埋头在他怀里,声音有点儿闷,但是很粘腻:
“有件事你知道不?”
问完了,没有听到预想中的回答,小孩儿有点儿耐不住了,“你不问是什么事吗?问吧问吧。你一问,我一准儿就告诉你!”
允诚叹一口气,如果你有一个天真的爱人,你会不会爱他爱到常常叹息?
允诚道:
“好,我估且一问,什么事?”
练离抚抚胸口,“你知道吗?我觉得我这一下子,挨得太值得,太值得啦!”
这之后不久,天宫的小花侍者恰恰被贬至地府。
乖巧的恰恰赢得了所有人的喜爱。练离更是高兴得不得了。两个孩子成天待在一处,倒把薛允诚给冷落了。
练离最喜欢与怡恰一起躺在冥河边的草地上。
冥河水是世人眼泪且窠集而成,清澈温润,水气弥漫,冥河边反而是地府最暖和的地方。两个孩子常常躺在彼岸花上,安安静静地听著地下传来的细小的声音,那都是些即将化成人,形的小妖,他们时而交谈时而争吵,时而哭泣,时而笑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