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孟昭然从宝库中刨出来,又将陆昃托付给痴鬼的楚休明一并领走。
来不及看陆昃说的,给她收来玩的小师弟究竟是谁,微昙只来得及粗略检查了一下被邬如晦打晕过去的孟昭然,幸好只是晕过去了。
五彩祥云铺路,麒麟背上驮了大半个师门,在痴鬼崇敬的目光中,风驰电掣地往已经许久不曾回去的山门中赶。
休祲剑仙师承息机剑仙,这位老剑仙喜好云游四方,没有固定居所。
轮到陆昃做掌门时,他挑了一座东海上的无名仙山作为落脚点,剑仙一脉这才有了山门,却仍旧没有正式的门派名号。
邬如晦身死,陆昃归隐,其余几个师弟师妹在六界中闯荡一番,分别在仙界和妖界重新扎了根,隔几十年才会回山门聚一聚。
其余时候,他们其实是不愿意再回去的。
物是人非,看多了伤情。
麒麟的脚程自然非凡,但风撷香竟还能快她一步,已经在山门口等着了。
微昙打开封山大阵,这座漂浮在东海深处的不起眼小岛才显露真形,绵延群山破水而出,浩浩荡荡地悬浮于海面之上。
一切景致与她幼时别无二般,微昙却已经来不及赶上,领着风撷香往最高的那座山上去。
那是掌门居住的主峰,峰顶是一整座巨大的湖泊,时而云遮雾绕,时而大雪纷飞,湖中心一座小院,正是陆昃曾经的居所。
仙山虽大,陆昃的几个徒弟也分别有自己的地盘,但他们在师父的带头下没大没小惯了,时常赖在陆昃的湖心小院中不走。
因此微昙相当轻车熟路地飞进小院,先随便找间厢房将没什么大碍的孟昭然扔进去,然后将陆昃、邬如晦和楚休明整整齐齐地摆在风撷香面前,眼巴巴地看着她。
风撷香目光扫过师徒三人,重点在邬如晦身上顿了一下,才像平时一样淡淡地道:“贵师门可真能折腾。”
她取出一个小瓷瓶,翡翠色的药液源源不断地从中涌出,将还抱在一起的陆昃和邬如晦囫囵裹进去,先查看了楚休明的状况。
和旁边那对死活分不开的师徒不同,楚休明显得十分孤零零,手中紧紧攥着一片通体血红的断刃。
微昙这才得空看了一眼这位新师弟,这一看就愣了一下:“……是他?”
虽然当年她还小,但她记得很清楚,她师父陆昃有一个狐朋狗友是使刀的,名叫九里明,号称“天下第一刀”。
九里明的刀正是通体血红的模样,曾经微昙远远见过一次陆昃和九里明切磋,对那刚猛霸道的刀气印象十分深刻。
据说九里明死在百年前。
如今怎么变成了少年模样?她师父心里又在憋什么坏水?
风撷香替楚休明把完脉:“他没什么大碍,这片断刃恐怕跟他有过什么渊源,冲击了他的灵台,倒不是什么大事,过段时间就能醒。”
微昙闻言一抬手,隔空将楚休明抬进孟昭然的厢房作伴,给他俩点了一柱安魂养魄的香。
风撷香又转向邬如晦,不知为何,她没有出手触碰,灵识探过去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番:“你大师兄胸口有过贯穿的剑伤,被温养得不错,魂魄还有些虚弱,神智想要完全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待会儿我给你开个方子,你照着给他好好养一养便是,没什么大碍。”
微昙一口气终于松到一半,但她有预感,今日这另一半并不能轻易地放下去:“那我师父呢?”
风撷香迟疑片刻,才道:“你做好准备。”
微昙眼眶又有要变红的趋势,她深深地吸一口气,咬牙道:“撷香你尽管放手去救,差什么天材地宝尽管开口,什么我都能去找,说什么也不能让他死!”
“我尽力。”风撷香神色凝重地道。
她放出来裹住师徒俩的翡翠色药液见效很快,不一会儿,药液就变成了澄清透明的颜色,药力一分不剩地进入了师徒二人的体内。
于是,微昙就又能看见无知无觉抱在一起的陆昃和邬如晦,他们的脸色是如出一辙的苍白,看着跟对苦命鸳鸯似的。
微昙看得有些难过,扭过头悄悄地仰起头,将眼中漫起的水汽憋了回去,手中仍按照风撷香的叮嘱,源源不断地往师父师兄体内输送灵力。
风撷香使出看家本领,在陆昃身上轮番施展,却始终堵不住他体内那个无形的豁口,无法阻止生气一点一点地从他体内流失。
她自然能看出来,陆昃的经脉早在百年前就因为未知缘由断了个干净,按理说,哪怕他修为再高深,完全不理会这一身残破的经脉,也活不了多久,但陆昃竟然就这样活了百年之久。
甚至不知道动用了什么秘术,在需要的时候强行续了经脉,休祲剑仙盛时的修为尽数回归,在幽冥鬼界一剑破鬼蜮魍魉倒是好生威风。
秘术时效一到,四肢百骸的经脉并灵台内府一齐碎了个稀里哗啦,神医再世也难救。
然而更奇怪的是,尽管陆昃气息已经微弱到近乎没有,他仍活着。
“我救不了,”风撷香果断道,“但我知晓,有一人,或许能救。”
微昙当即道:“谁?我现在就去请过来,不惜一切代价。”
风撷香斟酌了一下,才慎重地道:“他……是一位隐世不出的高人,若说这世上还有谁能救你师父,那必然只有他了。我与他有些交情,倒是能请动他出山,只是高人脾性古怪,届时你不能询问他的姓名,不能旁观他医治的过程。”
微昙拧了一下眉:“他可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