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昃周身气息暴涨,一剑声势浩大地劈过去:“你也配?”
息机剑仙早在几百年前葬身仙门域外天魔封印之地,陆昃再清楚不过,那算是六界中最尸骨无存的死法,就连魂魄都献祭给封印大阵。
只为榨干自身最后一丝力量,将那域外天魔封得再牢一些,困得再久一些。
给陆昃留出足够的时间,待他彻底成长起来,将域外天魔彻底抹杀。
息机剑仙与域外天魔乃是不死不休的宿敌。
所以现在陆昃看见眼前这个就连周身气泽都模仿得丝毫不差,几乎能以假乱真的息机剑仙,他简直怒不可遏。
怪不得域外天魔驱使得动息机剑,祂竟然动用了某种秘法,重新造了一个息机剑仙出来。
自然,这副躯壳中的修为赶不上他的师父,但是只要能驱使得动息机剑,就已经足够棘手。
当年息机剑仙本不会那么容易死,但他执意要用自己的死来换取域外天魔的重创,以换得域外天魔沉睡至今,甚至就连现在出来捣乱,也没有太多的手段和能力。
要知道千年前全盛时期的域外天魔,简直就是六界噩梦般的存在。
正因为有一代又一代的修士前仆后继,才将域外天魔削弱到这个地步。
息机剑仙仙逝那天,陆昃就在他身旁,漫天阵法即将轰然落下,他的师父也即将随之殒命。
老剑仙浑身血肉模糊,只有一双眼睛还是清明的,从来乐呵呵的老头还是头一回哽咽道:“域外天魔被削弱到今天这个地步,终于就要走到被永久磨灭存在的时候了,祂的终结交到你手上,对你来说,终究还是太残忍了。”
陆昃打从娘胎里出来,就只听过“这是你的使命,这是你诞生的意义”这一种论调,如今听见老剑仙这么说,的确新鲜,心中也没有动容。
息机剑仙喃喃道:“好孩子,师父就陪你走到这里,这条路太苦了,只能你一个人走下去。”
他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倘若你有一天倦了……”
师者如父,亲人即将离世,常人都会哀恸不已。
那时的陆昃思忖片刻,觉得他师父太清楚他是个怎样的东西,于是只是简短地道:“不会。”
息机剑仙摇头苦笑:“你才十七,即便放在凡间也还只是个半大小子,为师陪你的时日还是太短了,实在叫为师不放心……”
陆昃站在一旁,无动于衷地想:
是哪一种不放心?
怕我今后没人管教,不再刻苦修炼?还是怕我有了自己的想法,不按照你们安排的既定轨迹去死?
“你还有什么未尽的心愿么?”陆昃问出了一句很混蛋的话。
息机老剑仙却浑然不在意,蓦然哈哈大笑,乌黑的血迹从他的七窍里流出来,显得触目惊心:“有啊,当然有。”
他叹息般的说道:“我走以后,我们的小陆昃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可怎么办啊?”
陆昃一怔。
息机剑仙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眼中愧色更重,嘶声交代:“你答应师父最后一个要求。”
“你说。”陆昃道。
“就当是本门剑仙需要传承下去,我死后,你就去收徒弟,越多越好,这世间太冷清了,找几个人把你拴住,你方才不会太寂寞,好好地活,好不好?”
那年十七岁的陆昃沉默良久:“……好。”
哪怕是先师遗愿,陆昃仍不大认同他那寂寞一说。
答应收徒,纯粹只是因为老剑仙独创功法乃是世间一绝,这功法极难,修习时需要修为深厚的师长护法,即便如此,也是九死一生的凶险,非奇才不可修得。
即便是奇才修行时,修为也会原地停滞几十年。
但一旦修出个门道来,日后修为便会一日千里,且最要紧的是,这功法锻打过的识海,对域外天魔的侵蚀抵御能力极高。
所以,当这个与息机剑仙别无二般的假货运转起功法,散发出那熟悉的气泽时,陆昃眉头皱得更深。
休祲剑和息机剑在瞬息之间交手百十回合,剑气滔天,将目之所及的天地绞得一片狼藉,这威力,远非三仙勉励控制下的息机剑能媲美的。
假息机剑仙竟还喋喋不休地同陆昃闲聊:“徒儿,这几百年来你活得不怎么如意吧?”
陆昃神色冰冷,只将休祲剑催动到极致,瞳孔中游动起黑白二色阴阳鱼,逼得假息机剑仙节节败退。
然而假息机剑仙竟还不肯罢休:“常言道,不自由毋宁死,你这一生都身不由己,被推搡着往前走,这天下本不是你想守护的天下,这人间也不是能够留住你的人间,你说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域外天魔捏造出来的傀儡,也好意思说什么不自由毋宁死?”陆昃嗤笑。
假息机剑仙哈哈大笑:“你笑我是个域外天魔创造出来的傀儡,但你又何尝不是个傀儡呢?神君大人点化同类,好歹还有个你情我愿的交易,求而不得者终归得偿所愿。”
“你呢,徒儿?你怕是连死都没有瞑目的时候。”话音落下,那张慈祥的脸上已经布满扭曲的恶意。
陆昃懒得跟他废话,休祲剑剑意再次暴涨,杀戮之气有如实质,遮天蔽日。
假息机剑仙见他完全不为所动,便换了副循循善诱的语气:“现在,挣脱这束缚的唯一机会就摆在你面前,来吧,放下休祲剑,向为师走过来吧,挣脱这叫人窒息的命运吧,师父给你解脱。”
陆昃不再回应,凝神抓住时机,一剑穿透假息机剑仙的肩头,堪称恐怖的剑意肆虐下,假息机剑仙的半副躯壳险些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