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恰下意?识要去扶,青年快过她,他一边点头一边抚慰老人。但他说的话,在喜恰看?来又有点奇怪。
“曾祖母,您可瞧得清?可晓得她是——”
青年话还没说完,老人原本浑浊的双目忽然浸了点晶亮的光,似乎遇到了什么极为令人激动的事。
她嘴唇紊动,声音颤颤:“夫人,地涌夫人,是您回?来了咳咳咳!”
老人家可经不起剧烈的情绪波动,喜恰一直在旁边眼见着,连忙右手施诀,叫这位村长一口气?缓和不少。
“真?的是您!”缓了过来,老人家说话中气?都足了不少,“夫人,您可还记得我吗?就是当年脏兮兮的小姑娘,您虽没与我说话,但手指一点,我就有了一身清爽的衣裳”
恍惚激动间,老人遍布皱纹沟壑的脸上稳重少了许多,反而有几分小女孩的急切,絮絮叨叨的话似乎急着证明自己。
“我就是当年被您所救的那家人,阿父带我们定居于此?,我们一直在此?处侍奉您,您在天上可有感受到?”
老人所表现的奋激无措,叫喜恰也?懵了。
“你”喜恰只觉得脑袋晕乎乎,似乎有什么记忆从眼前晃过,又抓不太住,“我我们认识?”
“您不认识我,但我一定认识您!”老人斩钉截铁,声含哽噎。
她向来在灵山,凡间的人怎么可能认识她?
喜恰觉得老人家是认错了,额间的钝痛缓过去,她刚要开口解释,却见老人艰难抬手指挥着一旁的青年,从柜中取出一副泛黄的画像来。
墨香浸染百年的画,甫一展开,些许尘埃浮在眼前,而后才渐清晰。
画像其?实有点粗制滥造,不是什么名家所作。
但妍丽清绝的仙子手持一盏灵莲,莲花熠熠落满仙子指尖,似在一瞬就照亮了画作,又见皎白?裙幅犹如清浪,逶迤落出画际
喜恰怔忡,瞧着画上小仙子头戴绒花,腰佩银铃铛的模样,再看?了看?自己。
好一个一模一样。
“夫人,您不记得我也?罢,但您的恩情永世?难忘。您若有意?,便去看?看?夫人祠的香火”
喜恰哑然原地,眩晕感尚未完全消散,眼前忽然晃过一片战乱硝烟。似乎有一家子凡人遭了追杀,年幼的孩童嘶声竭力哭喊,其?声戚戚,叫人不忍。
因此?,她不由自主抬腕,击飞了歹人的匕首
她依旧沉默着,但当下的沉默,却不由自主变了味。困惑,心慌,苦涩,许多种情绪交织上心头,甚至有不该存在的痛楚。
她在痛苦什么?
再琢磨便琢磨不明白?了,多想一分,头便痛一分,喜恰只好作罢。
“婆婆。”她扶住了老妇人一早就想牵住她的手,沉吟着,“我会去看?看?的我记得你,你是那个小姑娘。”
硝烟弥漫里眼尾通红的小姑娘,又一瞬间成?了面前白?发苍苍的老者。
沧海桑田,凡人会变老,而自己呢?好似也?不是当年了,甚至她想都想不起来当年,又究竟是不是她。
喜恰还想说点什么,想了好半晌,又觉得心里莫名不舒服,似乎丢了许多记忆,最后喃喃疑惑着:“为何你们称之地涌夫人?”
不管是不是她,这个称呼总觉得怪怪的。
老妇人先前的激动劲已缓过去,深呼吸了好一会儿。一旁的青年见状,忙替曾祖母答上:“夫人,我曾听曾祖母说,是因为您当年是从地里忽然冒出来的”
“”
喜恰一时无语。
但细想下来,这的确是鼠精会做的事,更像是她本人了。
安抚好老村长,青年又陪同喜恰出了门?,远眺高山,耳聪目明的妖精甚至能瞧见山上琪花瑶草,尽是珍稀。
该说不说,虽然这山上长的灵草仙花,眼见来对没有灵力的凡人而言无用?,但对精怪修练可大有裨益。
此?处不失为一块修行的宝地。
一旁的青年局促,看?着她欲言又止。好在村民们将饭菜都做好,席上又聊起许多村中往事。
老村长一家百年前因得地涌夫人所救,便在此?处定居下来世?代供奉夫人。如今村中多是同姓族人,都是旁支绵延。此?地原本荒芜僻凉,山脉阳面却又盎然生机,村民们都觉得是地涌夫人庇护而得。
听闻他们说,喜恰又下意?识打?量起背靠的大山。
掐诀抬腕,灵力发散,她察觉到阴面的确有腊雪顽冰,峭壁悬崖,因了无人烟,浓郁的妖气?四处飘浮,还有很多精怪在。
不过这显然是因为这山自成?天然八卦阵,造化?钟神秀,非是人为。从前的她不可能做到,哪怕换个神仙来也?不可能。
头又隐隐作痛,喜恰抚着额角,第不知道多少次心里感慨——怎么我又懂什么八卦阵了。
“夫人,您此?次来人间,归期可定?”
有村民见她蹙眉忍耐,以为她心情不虞,怯怯问道。
他们言下之意?是,她可否留下来庇护他们。
喜恰微愣,环顾四周才见村民的脸上都是诚惶诚恐又期待着的神色,似乎怕极了这场神仙显灵只是幻梦。
“夫人,我们懂得仙人事忙,不求您常居此?地。”见喜恰久不开口,坐在喜恰身旁的青年还以为她在迟疑,慌忙换了提议,“但村外?十里还常有妖怪作祟,我们苦不堪言,可否求您——”
喜恰收放的灵力恰巧回?来,探查到的妖气?中含着血腥气?。
青年神色切切,他看?着她,眼底含着崇敬的祈求,是走投无路时的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