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见白锦欢的状况也不好,便劝着让他先去休息,莫要伤了自己的身子。白锦欢却不愿离开,反倒抓住了他的衣角,声声哀求道:“大巫,我之前从未求过您什么事儿,今日小九求您,求您定要救救鹤羽。”
“乖孩子,我会的。”大巫握住白锦欢攥住自己衣角的手,他的眼角皱眉看起来更深了,轻柔的话语像是带着神奇的效果,让白锦欢的心绪慢慢安定下来,“小九,你先去休息一会儿,莫要熬垮了自己的身子。”
白锦欢不愿离开,他的手紧紧地抓住鹤羽的手,惶恐的模样像是下一秒身前人就会在眼前消失不见。他没想到自己只是迟到了片刻,鹤羽便遭受了如此凌辱。白锦欢不敢想那个可怕的可能性,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大巫身上。
前几天留影传音时面颊微红的少年神采奕奕,一举一动都自信非凡,仿若天之骄子,如今却躺在床上有进气没出气,身受重伤,妖力溃散。白锦欢望着他那凄凄惨惨的模样,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固执地不愿落下来。
大巫无法,只能暗地里和白澈对视一眼。白澈了然地点了点头,慢慢走到白锦欢身边,伸手搭上他的肩膀,柔声宽慰道:“小九,别担心,有大巫在这里,你这个朋友一定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
白锦欢没说话,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鹤羽,不肯放过他一丝一毫的细节变化。他仍旧在源源不断地给鹤羽体内输送妖力,可他短时间内损耗太多,就连自己身上的灵力也所剩无几,却执拗地不愿放手。
见白锦欢冥顽不灵,白澈抿紧了唇,眼中闪过一丝阴沉,随即便被他隐藏在眼眸深处。他以手为刀,甚至没给白锦欢一丝的反应时间,便干净利落地劈在了他的颈侧。白锦欢瞳孔骤然睁大,旋即沉沉闭上,彻底昏睡过去。
白澈长臂一揽,伸手接过白锦欢瘫软下来的身躯,将他牢牢抱在怀里。白锦欢忧思过度,为了护住鹤羽心脉,体内妖力耗尽,几乎无以为继。即使此刻被白澈打晕过去,他的眉头仍微微蹙着,看起来仍旧忧思。
白澈看着白锦欢这副哀愁模样,没忍住叹了口气。
他走到大巫身边,对大巫颔首示意。大巫没有旁的言语,甚至没有抬头去看,好似对白澈这暗地里的小动作习以为常,只嘱咐着他好好照顾白锦欢,随即便开始着手处理鹤羽这仿佛四面漏风的破败身躯。
白澈将白锦欢抱进他自己的房间,将他轻柔地放平在床上,同时抖开被子,给他严严实实盖好。做完这一切,白澈站在床边,望着白锦欢眼角泪痕,他忽然觉得,自己心里好似也有一种痛彻心扉的难过。
白澈缓缓伸出手去,在白锦欢面上几寸停留,神情像是有些迟疑。他伸手触碰到白锦欢的面颊,指腹在皮肤上摩挲,替他擦去眼角溢出的眼泪。
地宫内服侍的小妖个个都被白澈赶了出来,他们战战兢兢,不敢抬头去看七公子和九公子之间的相处模式。唯有一两个胆大的竖起耳朵,细细地听着屋内的动静,好似听见了七公子一声悠长的叹息。
“大巫,情况怎么样。”
一刻钟后,白澈从白锦欢的房间里出来,转身便来到了安放鹤羽的房间。见大巫还在对他释放治疗妖法,青绿色的治疗妖力仿佛暗藏着无限的生命力,汇在空中,随即争先恐后地往床上那破败身躯里钻。
大巫神情认真,面容严肃,白澈只瞧上一眼,便知道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顺利。
果不其然,大巫收回手来,拿起一旁的手帕擦了擦额角因为疲累而冒出的热汗。他将用了的帕子随手丢在一旁的桌上,皱着眉头,语气沉重:“这小子不知道和狼妖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狼妖可是往治他于死地下得手。”
闻言,白澈面容也僵了起来。他虽然不在意鹤族小子的死活,可他知道鹤羽是白锦欢的知己好友,若他出事,白锦欢必定会伤心难过。出于爱屋及乌,他还是担忧地问询道:“大巫,小九和他是多年好友,可有救治之法?”
提到白锦欢,大巫面容逐渐松快了些。他施放妖法清理自己手上和衣服上沾染的血污,同时略显欣慰地对白澈夸道:“平日里总觉得小九性子急躁,遇事太过莽撞。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他倒是处理得不错。”
“小九用自己的妖力护住了这个小子的心脉,虽然这小子身上妖力溃散,但是心脉上一点灵力却保护得很好。”大巫看向床上躺着的苍白少年,见他那斑驳的身体状况,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不免觉得心凉,“倒真是多亏了小九。”
“要不是他竭尽全力,我怕是也回天乏术。”
白澈不懂岐黄之术,只能按照自己的猜测,去判断大巫话中的程度:“大巫的意思是,这小子虽然身受重伤,可他那心尖上的灵力无碍,只要好生养着,便能痊愈吗?”
“非也。”大巫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悬空,在鹤羽身上拂了一下。青绿色的治疗妖法将他的身体包裹得严丝合缝,远远望去,仿佛一具绿色的人偶:“他的内丹被抢走了,就算之后伤势恢复,也和废人没什么两样。”
二人之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倒是大巫率先出言,打破了这沉寂的氛围。他试探着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对白澈说道:“这小子只要不是个孤家寡人,如今一朝遇难,鹤族不会不管不问的。说到底我们只是旁观者,出手救治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白澈叹了口气,模样看起来心事重重。他向来是知道白锦欢的性子的,那是会愿意为了朋友两肋插刀。如今好友遭此厄难,小九本人又被狼妖使了个绊子。依照他的性格,那是绝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
“这人是死是活我都不在意。”白澈掀起眼皮,看向鹤羽的目光中没有一丝怜悯。白锦欢不在这里,他也不屑装出一副关怀的好哥哥模样,视线冷冰冰的,像是在看一个没有生命的死物:“我只在意小九,莫要为了他以身涉险。”
大巫忽然笑了起来,打趣道:“那可不好说,小九那一点就炸的火爆脾气,怕是早想好了要怎么报复回来的。”
白澈抿了抿唇,面上表情阴晴不定,就连大巫看了都觉得发怵。他走到鹤羽床边,看向这个单薄苍白的少年。那少年呼吸羸弱,脖颈盈盈一握,只要他愿意出手,甚至都不需要施加一丁点儿的法力,就能让这个缠着小九的鹤族小子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里。
可想起白锦欢眼下那未干的泪痕,白澈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他眼眸阴沉退去,依旧是翩翩公子般的温和清明。他一向对白锦欢纵容忍耐,只希望看见他的笑脸,没曾想有朝一日他竟然会为这样一个同青丘狐族不相干的妖类哭泣。
“我会看着小九的。”事关白锦欢,白澈总是特别谨慎。他对大巫作了个揖,缓声道:“还望大巫将这个小子救治好,小九对他的恩情,要让他留着这条命还。”
第033章机智狐狐擅自行动
鹤羽是在半个月后醒来的,当他缓缓睁眼,眼前视线模糊朦胧,久未视物的眼睛受不了柔和的夜明珠光泽,刺激得他落下泪来。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在妖族密林中身消魂陨,却没想到竟然还有得见天日的时候。
他四肢乏力,身子软绵,几乎用不上一丝力气。鹤羽费力地辨别着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只觉得这高大威严的地宫宫顶如此熟悉,好像在何处见过。床边好似有人俯身歇息,细密的呼吸声落在他的耳侧,吹起了他的鬓发。
鹤羽想扭头去看,脖子却像是被人砍了重接般僵硬无力,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让他四肢百骸跟着疼痛难忍。他受不住这样的疼,手臂抬起了几寸便不堪重负地垂了下去,同时发现自己的衣袖好似被什么东西压着,半点使不上力气。
那人好像被自己这小心翼翼的动作弄醒了,他“蹭”得一声站起身来,又因为猛然的动作有片刻的眩晕。下一秒鹤羽的耳边便响起了一声熟悉的惊呼,让他控制不住地鼻尖一酸:“鹤羽!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居然是白锦欢,居然是他救了自己的命。
鹤羽哀痛地闭上了眼睛,眼角流下泪水,顺着脸侧滑落下去。
在密林时一人独面群狼伏击,他赤手空拳寡不敌众,刚开始还能勉强应付,后来便被彻底压制。在身受重伤内丹被夺时,望着面前狞笑着的狡猾狼妖,他心里只有一个深可见骨的念头。
若今日身死魂陨,做鬼也不会放过这群狼妖。
他当真没死,或许真是祸害遗千年,鹤羽自嘲地勾起了自己的嘴角。从他醒来的那刻,他便用神志探查了一番自己体内。身体受伤尚有治疗之法,可体内所存妖丹的地方却空空如也,只剩下一片彻骨的冰凉。
他的内丹被狼妖抢去,从此往后,再也不能流畅自如地使用妖法。仙鹤一族住在云上,没了妖力,他无法振翅高飞,甚至连家都回不去,只能卑躬屈膝地在青丘地宫寄人篱下,再没有往日潇洒肆意的傲骨。
鹤羽绝望地想到,他成了个彻彻底底的废人。
鹤羽醒来的那一刻,白锦欢便动作迅速地给大巫传去了讯息。大巫因为要照顾虚弱的白锦欢和这重伤初愈的鹤族小子,没有再独自一人住在青丘后山,反倒是让小狐妖在地宫里给他收拾了一间偏僻安静的屋子,暂时住了下来。
收到消息后,大巫来得极快。见鹤羽已经转醒,他眼前一亮,就连眼周的皱纹都洋溢着难言的喜悦。身为医者,世间最快乐的事不过是患者在自己的救治下安然无恙,明白一切都在往好的境地发展。
他走到鹤羽床边,一边用治疗灵力护理着鹤羽残破的身子,一边又同人间大夫一般搭腕把脉,细细研究着鹤羽体内的脉象。见他体内断裂的经脉正在连接重生,便知道白锦欢日日夜夜的担忧没有白费,他真的从阎王爷手里捡回了鹤羽一条命。
大巫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只要人能够醒过来,之后一切的自我疗愈和药物吸收都能方便高效许多。原先他还担心鹤羽是否会因为重伤,意志昏沉,从而沉睡不醒,如今看来,倒真的是虚惊一场。
大巫欣慰地笑了起来,同时用治疗灵力缓解鹤羽身上因为伤势和久躺带来的酸痛感。他像是一个和蔼可亲的邻家老人,对着鹤羽说着白锦欢这几天的辛苦奔波:“小子,你可醒了,这些天小九总是守着你,谁劝都不走。”
“大巫,别说了。”白锦欢有心想让大巫闭口不言,可这位医术高超的老人却像是有自己的想法。他不知道白锦欢和鹤羽之间这阴差阳错的情形,一门心思想让鹤羽知道白锦欢的付出,没成想却弄巧成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