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之后,夏清把磨磨唧唧的高珩撵走,自己磨蹭了一会儿,等周红一起。
时城向来不上晚自习,早就离开了。以前夏清没注意,也不清楚他去做什么,现在他知道了,是去附近的工地搬砖。
他走之前,下意识往时城旁边空着的座位瞄了一眼,果然,他开学第一天放在旁边空桌桌洞里的牛奶面包动都没人动的样子。他偷偷拿出来,臊眉耷眼地销毁了自己示好无果的证据。
带着周红绕了一段安全的路,抵达时城家大院儿门口。往铁门走之前,夏清刚想回头提醒一下周红注意脚下,结果班长反而越到前边,先一步嘱咐他,“不适应这边环境吧,你跟在我后边。”
“哦。”夏清才想起来,周红是从周边乡镇过来的,对周遭环境比他驾轻就熟。
“是这个门洞?”周红指了指?
夏清点头,两人先后走进去,夏清敲门。
“谁啊?”过了一会儿才传出声音来。
“阿姨,是我,夏清,您慢点儿,不着急。”
过了两分钟,门从内里打开,时城妈妈意外而热情道,“快进来。”
“阿姨,这是我们班的班长,”夏清指了指,“叫周红。”
“班长好,”时城妈妈稍显紧张,“是孩子在学校惹了什么麻烦吗?”
“不是的,”周红赶紧摆手,“学校常规走访,班里孩子太多了,我替班主任走一部分。”
“啊,好好,欢迎。”时城妈妈放松下来,带着他们往里边走。
“你们坐,我去……”她指了指客厅,手指有些局促地在围裙上抓了抓,家里并没有什么待客的水果和零食。
“阿姨,你别忙了。”夏清及时打断,“快坐下,跟班长聊几句。她一会儿还要回宿舍,学校管得严。”
“哦,那好,我倒两杯水。”
“我来。”夏清把时城妈妈按坐下来,自告奋勇地去了厨房。
时城妈妈不放心地张望,“夏清,开水壶里有热水,杯子在灶台下边,别烫着。”
“好的,找到了。”
“阿姨,”周红拍了拍时城妈妈抓在桌沿的手,“你别客气,也别忙活,就像夏清说的,我跟您聊几句就回去。”
时城妈妈摇了摇头,“难得你们过来……”
夏清动作迅速地端着两杯水跑过来,放到桌子上,随后摸着耳朵笑道,“好烫啊。”
时城妈妈嗔怪,“说了不让你弄,烫着没?”
夏清嘻嘻笑着,“开玩笑的,又不是刚烧的水。”他自己从书包里掏出一瓶矿泉水,“我喝这个一半的,省得浪费。”其实他是只找到两个杯子。
时城妈妈把水推给周红,“班长,你喝水。”
周红接过来,随意地吹了吹,喝了一口。她从包里掏出一张纸递过去,“阿姨,学校要得急,时城不上晚自习,我没找到他,正好夏清说他认识你这儿,我就跟着过来打扰了,您别见怪。”
时城妈妈将已经擦干的手掌又搓了搓接了过来,看了看,放在桌上,她叹了口气,“是那孩子不配合,是吧?”
周红和夏清对视一眼,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少年人自以为圆滑的说辞被轻易拆穿,但时城妈妈旋即打消了他们的顾虑,“时城给学校和班级添麻烦了,难为你们了,阿姨替他道歉。”
“不用,”周红赶紧解释,“阿姨,没事的,不影响什么。我只是觉得全班五十六个人,得齐齐整整的。其实,”她指了指资料单,“没什么复杂的,都是些基本信息。”
时城妈妈再次看了看,用手指划过家庭成员那一栏,目光有些失落道,“他大概是不知道怎么写吧。”
夏清从包里掏出笔袋,朝时城妈妈眨了眨眼,“阿姨,要不你替他填吧,我们保密,不告诉他。”
时城妈妈苦笑一下,“好。”
这天,时城妈妈边填表格,边和他们两个唠了一会儿。也谈不上什么秘密,但确实不是光鲜的背景。夏清后来在时城的表述中印证,他妈妈描述中的父亲是被美化了的,而李春梅说的“不熟”就是字面意义,不熟悉。
时城妈妈叫李春梅,老家在临近的乡村。时城的爸爸在他刚刚三岁多的时候,生意失败,欠了一大笔钱,出去想办法还债了。而她也隔三差五外出打工,直到时城五岁起,狠心彻底离开,到城里的工厂全职帮忙还钱。当时她把时城交给亲戚照顾,自己一年才回来看一趟。后来才知道,亲戚早就把孩子撵出来了,时城一直都是自己生活。
“也不怪人家,”时城妈妈感叹,“男孩子容易调皮,他又特别倔强,不好带的。”
“再不好带,给口吃的总不难吧,怎么能让五六岁的孩子自己生活呢?”夏清憋不住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