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脑子里横冲直撞的想着自己接下来的计划,直到身后那男人格外突然的一手搂住他的腰。
“今儿晚上,再跟我好好找点儿乐子吧。”冯临川低沉浑厚的嗓音就那么灌进了念真耳朵,让那腰身还在被疼痛折磨的和尚下意识挣扎起来。赶紧更加收紧了手臂,冯临川故作收敛的改了口,“别乱动,掉下去怎么办。我住口也就是了~”
确实没有再说什么过分的话,但很是满足的轻笑却传了过来,感觉自己真的毫无办法的念真只剩了无声叹息的本事。
一路平安,回到西山口时,天刚刚擦黑,冯临川很清楚,东山的人一定还在看着他们回来,而且这次消息肯定传得更快,半个月之内,口外的土匪就都会知道西山口冯老大跟一个和尚关系非同寻常。到时候,这和尚就是想跑,也跑不出江湖圈子的飞签火票。
两个各自怀揣着心思的人,骑着同一匹马,上了西山口。
但等到进了冯家寨,他们就都没心思琢磨自己那点事了。
大厅里点着灯。
从看见那灯火,冯临川就皱了眉头。如果不是有什么大事,大厅是绝不会在他冯老大不在家的情况下点灯的。寨子里弟兄分工值班巡山,女眷后厨闲杂人等天一黑就睡下了,可今天却不一样。
翻身下马,冯临川把念真也扶下来之后,告诉他现在大厅外头等等,自己就大步走了进去。
屋里的情况,完全在他意料之外。但他知道那不是什么好兆头。
冯溪蝶坐在他的太师椅里,照例还是一身男装,左边袖口高高卷着,露着刚刚包扎过的伤口上,那白得刺眼的绷带。
旁边,站着何敬山与夏晚荷,前者正在收拾药箱,后者正在帮冯二小姐把袖口一点点放下来。
如果说见到那一幕,冯临川没一下子急火攻心,那是胡说。
他当即就急火攻心了。
那是他亲妹妹,那是他娘想当年冒着高龄产妇的危险拼了命生下来的冯家千金。那是让他这个当大哥的时常毫无对策,却发自内心用性命来疼爱的至宝。冯临川最见不得妹妹受伤,或是流泪。他早就告诉过冯溪蝶,丫头,谁欺负你了,只要你手里头有枪,就直接崩了他,你是冯家的人,冯家人不怕杀人,唯独绝不受欺负!
这句话,冯溪蝶始终记得,她也的确这么做过。曾经女装下山逛庙会时遇到过居心叵测的流氓,她二话不说掏出枪来就在对方脸上开了个窟窿。那一年冯溪蝶才十四岁,那一次是她头一回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她有世间女子想都不敢想的胆识和刚烈,然后,这比男人更胜一筹的冯二小姐,带着伤,被她那最看不得这等场景的大哥撞了个正着。
“哥……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得好几天……”冯溪蝶有点紧张,她本想做做解释,可冯临川已经带着拦不住的杀气走到了他面前。
“谁干的。”强压着恼怒,那匪首脸色阴沉的问。
“大哥,你先别生气。”旁边的何敬山感到气氛骤然紧张起来,赶紧拽了一下冯临川的衣袖,“二小姐并非与人发生冲突。”
“那这么说你知道实情了?”扭过脸,视线冰冷的看着对方,冯临川问得咄咄逼人,“好,你知道,你说。”
“大哥,你先别为难敬山,你也知道他肯定不会说。”从来最护着自己男人的夏晚荷开了口,“溪蝶妹妹只是被误伤了而已。”
“误伤?”眯起眼来,冯临川又把视线投向冯溪蝶,“怎么误伤的,谁误伤的,在哪儿误伤的,你自己说。”
看实在是躲不过去了,冯溪蝶叹了口气,最终吐露了实情。
误伤她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东山头的二寨主,穆绍瑜。
十八岁的穆绍瑜,是大当家穆绍勋的弟弟。那个冯临川只见过一两面的孩子,生得白净细嫩,然而骨子里透着藏不住的英气。他喜欢那孩子,他甚至一心想把妹妹嫁过去,成就一段好姻缘。可现在,穆绍瑜竟然成了误伤他妹妹的人?!
“今儿下午,我进城玩儿去了,也不知怎么就那么巧,又碰见穆绍瑜也在城里晃悠。还是一身女装。”小心把袖口整理好,冯溪蝶叹了口气,“然后,我就偷偷跟着他,发现他进了戏园子。看样子他是专门给一个唱老生的捧场去的,手绢儿包着现大洋哗啦啦往台上扔。散戏之后,我还看他进了后台。等了一会儿,他出来了,我看他是要出城,就跟在后头。走到快进山时候,我钻进小树林,图好玩儿吹了个口哨。结果谁知道他回过头来抬手就给了我一枪。倒是没直接打着我,可把我头顶的树杈打断了,我一躲,胳膊剐在旁边尖石头上,就这样了。”
有点垂头丧气的指了指自己手臂上的伤,冯溪蝶结束了讲述。
然后,就在冯临川皱着的眉头还没松开半点时,一个匪兵就急匆匆冲进了大厅。
“大、大哥!东山头来人了!!”
“什么?”冯临川回过头,“谁来了?”
“独穆狼……啊不,是穆当家的!”
听说穆绍勋上了西山口,冯临川刹那间就警觉起来。但他没有让手下弟兄阻拦,以极短的时间衡量了一下,他先对夏晚荷低语了一句“你去让门外那和尚先躲躲”,而后告诉报信的弟兄:“请!”
匪兵得了命令,赶忙出了大厅,不多时,就听见外头有嘈杂的人声,打着灯笼举着火把的匪兵开路,带进来两个人。
走在前头的,是个子不算太高,然而通身山狼气质的穆绍勋。没遮着眼罩的那只眼凝结着狼的杀机和残忍。他也许没有冯临川骨子里的霸气与不可一世,但那种遇事不择手段的狠毒,还是隐约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