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独穆狼已经没有再“不真”的可能了。
他这一次,赢在了骁勇,输在了情分。
“兄弟,我知道,你不可能反悔。”回手把刀放在桌上,冯临川几步上前,“只是,三天过后,又当如何?”
“三天过后……我亲自把我大哥送回西山口!”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穆绍勋强压着火气和对方视线交错。
“嗯。”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冯临川眯着眼,把目光转移到念真身上,他抬手摸了摸那温润的脸颊,不露痕迹一声轻叹。
什么都没有说,就只是看着那双清澈里透着沉郁的眼,冯临川眉心一点点皱了起来。他觉得有说不尽的话就那么卡在了喉咙里,让他成了哑巴,卡住他言辞的,是那种只是一线之隔自己的至宝就有遗失危险的不安,这不安,让他觉得自己似乎眼看就要失去王者般的淡定和从容。
然而,最终,他还是放手了。
低下头去,凑到念真耳边,冯临川将嘴唇贴着那柔软的耳垂,轻缓,却像是在宣告什么似的留了一个亲吻,而后,一狠心,冲着穆绍勋拱手的同时说了句“恕不远送!”,便咬着牙,转过身,迈开大步往后宅走去了。
冯家寨后宅堂屋里,坐着三个人。
“大哥,你不用这么闷闷不乐的,反正就三天。”随手把枪放在桌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的冯溪蝶端着杯子咕咚咚喝了个干净。
“我闷闷不乐不是因为这个。”狠狠瞪了一眼自己的妹妹,又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脸上还带着红晕的穆绍瑜,冯临川叹了口气,“溪蝶,你们俩,不会真的……”
“怎么不会,男男女女正当年,凑到一块儿莫非是为了研讨经史子集的?”二小姐眉梢一挑,惹得旁边两个人都有点要崩溃。
但当哥哥的说话之前,作为外人的穆绍瑜就忍不住抢了先。
“二小姐,你莫要害我了,我何时与你……与你……”越说越说不下去,穆绍瑜满脸通红,指头都发了颤。
“与我怎样?”忍着嘴角邪恶的笑,冯溪蝶终于在大哥的怒目而视下乐出了声,“我还不是看当时情况紧张才急中生智的嘛,要是按照原定计划,只说咱俩已经私定终身,能把所有人都吓住?”
“确实是都吓住了不假,可你以后怎么交代?”得知只是一场虚惊,冯临川相对的松了口气。
“当然是如实交代了。”
“什么?”
“先成亲,再说珠胎暗结是假的,是误断,不就得了。”
屋里安静了片刻。
“行倒是行,可……”穆绍瑜低着头,眉头紧锁,“可一旦成亲,就……就……”
“就得同房,是吧?”眯起眼来,冯溪蝶直接伸手过去捏住了穆绍瑜的下巴,“我是不在意,可就怕,你不行啊~~这么看是个风流潇洒俊书生,可一旦换了女装,就是千娇百媚美娇娘了。平时藏起来的那万种风情都从眉梢眼角泄露出来,下至十八,上至八十,是男人都会看不够。三少爷,我就问你一句,这么喜欢让男人盯着你,你能盯着个女人过一辈子?”
“溪蝶!”一下子急了,冯临川一把抓开妹妹捏着人家下巴的手,而再看穆绍瑜,已经僵硬到脸色发白。
屋里再度安静了片刻。
“我懂了,二小姐。”做了个深呼吸,穆绍瑜抬起眼,一脸了然之后的严肃,“你的意思是,你我只留夫妻之名……”
“不要夫妻之实。”满意的挑起嘴角,冯溪蝶翘着二郎腿,看向已经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应对这些的冯临川。
“没法儿跟你操心。”揉了揉眉心,冯临川准备放弃了,“反正现在婚约是不可能取消了,你重阳之前就得上东山,到了那头之后,怎么过下去……我知道你比谁都有办法。”
“当然。”二小姐一脸自信与泰然,边说边大大咧咧搭住穆绍瑜的肩膀,“哎,咱俩拜个把子,如何?”
“结拜?以……什么相称?”
“我比你大,当然是姐弟啊,难不成还是姐妹或者兄弟?拜了把子,以后咱俩就要么一块儿男装,要么一块儿女装,要么我男装你女装,结伴而行进城听戏看把式,多好~”
“溪蝶,你闹够没有!”实在看不下去的冯临川开了口,止住了妹妹无休止的“胡闹”,救了脸上又开始一阵红一阵白的穆绍瑜,“折腾了一早晨,饭也没吃,绍瑜,你先让溪蝶带你去后厨单独做点吃的,然后在山上转转,认下来一匹马,不管怎么说,你们俩的亲事定了,冯家寨得有你的产业,就从马匹开始吧,别的一点点置办。”
听着那样的话,一向在乎规矩的穆绍瑜连忙起身,撩起马褂的前襟,就直接跪倒在地。思忖了片刻,他向上施礼。
“多谢舅兄!绍瑜不才,能和二小姐联姻,又承蒙舅兄抬爱,实属万幸。以后我必定善待二小姐,不管……什么名实与否,从今起,绍瑜的半条命就交给西山口了!”
礼节并不算重,话说得也不算是阿谀,冯临川觉得还比较受用,点了点头,他伸手搀扶。
“起来吧。”
“你还真是好收买啊,一顿早饭一匹马,你就磕头叫大舅哥了~”笑得花枝乱颤,冯溪蝶在大哥又要开口训她之前一把拉住穆绍瑜的手腕,然后拽着对方就往外走,“来,认亲不急,我先带你去后厨认饭~!”
穆家三少爷,都没怎么反应过来,就被拖出了后宅,只剩了冯临川坐在原处无奈叹息。
那一整天,他过得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