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真只觉得,自己想得到的,想不到的,所有话,都在那一瞬间钻进了耳朵。
那不是曾经的逼迫,不是后来的劝诱,不是最近的宣告,那是能一直说到他心坎儿里去的言辞,也许下意识回馈的不是感动,但货真价实的,是震撼。
一下子呼吸急促起来,一下子头脑发热起来,他完全没有应对那些剖白的策略,唯一的反应就是猛的往右拽了一下马缰。
高大的朱砂马抬了抬头,低声一个短短的嘶鸣,扬起蹄子,向右调转了方向,继而迈步往回走。
念真现在只想逃。
他只想逃……
但冯临川并没有放任他逃的打算。
跟着调转马头,只一声喝令,一抖丝缰,健硕的白马就几步追了上去,跟着挡住了红马的去路。
冯家寨所有的马都知道,那个男人钟爱的白娘娘是西山口的马中女王。泼辣一如小青者,都死心塌地跟着白娘娘,别的马匹自然会选择远离麻烦。于是,骍子当即止住了脚步,在念真继续催促前行时不耐烦的摆头甩着缰绳,终究没有再迈出一步。
还不能熟练驾驭马匹的念真没有找到另一次逃走的机会,他眼看着冯临川翻身下马,而后走到他近前,拽着他的手腕和腰带,硬是把他从马背上轻而易举就扯了下来。
那男人扛着他,走到旁边的树下,而后轻轻的,把他放在柔软的草地上。
之后,是短暂的四目相对,泰然与慌乱,碰撞在一起,就烧起莫名的火焰来,冯临川低垂下眼,像是要亲他,却只是在那呼吸急促的微张的嘴唇上轻描淡写一带而过。
忍下了一个本应该有的亲吻,霸道的嘴唇凑到念真耳根,低沉的嗓音把让对方加倍慌乱的话送了过来。
“我就问你一件事。”
念真没有问是什么事,直觉告诉他,接下来的问题他回答不了。
“你对我,哪怕就只是万分之一刹那那么短,动心过吗?”
心里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预感成真了。他真的回答不了这样的问题。
“就算你本身不喜欢男人,咱们毕竟相处这么长时间了,你有没有一瞬间觉得,能跟我过下去?或者,有没有一瞬间觉得,我这个人,其实没那么十恶不赦?”
颤抖着嘴唇躲开了对方的视线,念真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摇头。
他不会承认的。
他绝不可能承认自己动心过,或是承认自己有过不如安于现状的念头,又或是对冯临川的看法早就变了。这些他都不可能承认的,尤其是在那双内敛着杀机的虎王一般的眼注视之下,他更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不,始终的沉默都还好说,慌乱到极限的念真,唯一能发出的声音,是推卸责任一般的否定。
“我没有……”抬起手,挡住自己的脸,他绝望一样的摇头,“我没有!我没打算留在山上!我不想跟个男人过下去!我什么都没……”
“瞎说。”
所有的拒绝也好,抵触也罢,都在掠夺者简单到极致的两个字里,化成了灰烬。
念真眼眶红了起来,那不是因为被逼到绝路,而是因为违背了自己的真心。
“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这是一还俗就学会口不对心了?”淡淡笑着却没有讥讽的味道,反而更像是无奈的宠爱,冯临川抱着念真,在那总觉得有点单薄的后背上拍了拍,如同轻哄第一次撒谎后把自己紧张哭了的孩子。
跟着,刚才那个被错过了的亲吻,就压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看懂对方的心思了。
拒绝也好,否定也罢,都是幌子,都是掩护,人的眼不会欺骗,就好像他能察觉到自己每次看着念真时候从眼里投射出来的独占欲一样。从念真眼里,就在刚才,就在现在,他看见了乞求一样的眼光。
这和尚在乞求他放过他,在乞求这令人不堪的问题赶快停止,但归根结底,是乞求不要把他拽入万劫不复的情感深渊。只是,这乞求在冯临川看来没有实际意义,除了引燃他的火焰。
“你太可人疼了……”那男人那么说。
“别说了……”真的快要哭出来的念真死死闭上眼。
脸颊被抚摸,嘴唇被吸啜,自己明明偷偷系上的领扣被再度解开,然后,就这么一颗,一颗,余下的扣子都紧随其后,从扣眼里被解脱了出来。
纯白的衬衣敞开了前襟,里头是不够结实的胸膛,有点粗糙的指尖捏住两边的樱红缓缓揉搓时,那刚才在亲吻之后紧闭上的嘴,就忍不住发出柔软的喘息声来。
火热的掌心贴着肋侧,一寸寸向后滑去,原本掖在裤子里的衬衣下摆就顺势被提了出来,摩挲的温度从后头钻进裤腰,锁骨又被轻轻啃咬,念真一阵颤抖,指头无意识抓住身下的青草。
但冯临川似乎不喜欢那样的举动,对他来说,那双修长的手,应该有更好的用途。
“来……”抓着对方的腕子,他将那双手贴在自己喉结上,“给我解开。”
就像是没听懂那句话的含义,念真皱着眉看着那男人。
“不乐意?那好。”故意使坏的把那双手沿着自己结实的胸膛轮廓滑过,又一路向下停在腰间,冯临川挑起嘴角,“那就帮我把腰带解下来。上头还是下头,你选一个。”
这太过分了。
念真咬着嘴唇沉默,最终,却选择了让冯临川意外的那一项。
那双手,解开了他的腰带,卸下了他的枪。
对于念真来说,这么做,反而比解开衬衣扣子更容易,因为若是选择“上面”,他就很有可能会无意中与对方四目相对,而现在的他,最不能承受的,就是更多的视线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