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瞅着自己熏黑的衣角,颇觉无语,“罢工了?”
“不会。”牧真俯身查看一回,百思不得其解,“睡着了。”
“你确定是睡着,不是中毒?”苍厘倒是想得远,“白家人身上总是带毒。昏得这么寸,怕不是中招了。”
他叹了口气,蹲在牧真身边。手一伸,揉揉老虎耳朵,又试试老虎心跳,旋即打了声鹰哨,“但愿道长还没走远。他见多识广,应该有办法。”
鹘鹰随风兜开,将将滑了一弧,羽毛都没展匀,立刻急折回道,落在苍厘臂上嘀嘀咕咕。
“是么,巧了。”苍厘面上显出几分微妙,看向牧真的眼神生了揶揄,“少安毋躁,我就回来。”
“你……等等!”牧真顿觉可疑,“怎么回事,跑什么?”
“放心,跑不远。”苍厘可知道他到底急什么,“顶多打三声雷,我就回来了。”
牧真才不信,对着赤虎甩了护身咒,匆匆追上来,咬牙道,“你保证过的……”
“急什么,没说不要你。”苍厘加快脚步,“你是不是总觉得我要害你?”
牧真气鼓鼓的,“难道不是吗?”
“不愧是圣灵子,直觉一直准的。”苍厘不吝赞赏。
两个前后脚折出巷子口,顺着暗渠走了没多远,一眼撞见个杵在岸牙子上沉思的人。
那人一身劲装,端凝英挺。黝深皮肤本与夜色融得相宜,脑后一细束浅色长发却于无意处更显夺目。
“好久不见。”苍厘先打了招呼。
那人回头,看清是他,面色微微一变,凝在当地不动了。
“我这边遇到一点小麻烦,恰好你熟悉。方便过来吗?”苍厘脸上那点笑不似问询,更像是通知。
纵然满脸都写着抗拒,那人还是慢慢跟在他们身后,拐进了巷子里头。
“这位是沙雅十八王子,号称‘西凉第一勇士’的屠舜阳。”苍厘无视牧真愈发不爽的脸色,继续介绍,“这位是鼎鼎大名的圣灵子。如你所见,他的爱宠无端厥过去了。重金求药,我第一个想到你。”
屠舜阳将两人瞄了一遍,目光落回赤虎身上。他没再吭声,只屈膝挽袖,着手查探一番。末了掰开虎唇,从牙缝中勾出一道细丝,举在灯下看了又看,方才笃定道:“是巧思妇。”
巧思妇是一种不会吐丝的白蛛,巧却巧在能纺光为线。所出之丝韧如蒲草,水火不侵,可于无光之处结成巢穴般的线团,将猎物活活缠死。
“怎么来的?”苍厘问,“还有救么。”
“不清楚,它胃里现在应该都是蛛丝。若不尽快除掉,早晚会撑破脏器。”屠舜阳浓眉微蹙,“有救,但解物难找。”
“多难找。”牧真心中有数,毕竟天雍府脚下,没有什么找不到的东西。
“木荧角,风停草。各要一样。”
牧真一怔,“木荧角就算了,风停草是什么……”
“一种祈福用的草,我大概知道在何处。”苍厘着意道,“事不宜迟,但老虎得暂时托管。”
“好,我等着。”屠舜阳忽然很是配合,“最好天亮前回来。”
“劳烦了,酬金翻倍。”苍厘花别人的钱就很豪爽。
两人路过南苑的时候,果不意外听见里头房子塌了。那厢打得激烈,一墙之隔的始作俑者不以为意,“没有老虎果然会慢,不知道走回去还要多久。”
牧真总算没忍住,“你往哪里走?”
“找人问路。”苍厘随口道,“或许你听过鬼市吗?”
你也会中美人计
长堤两岸花树如烧,深朱浅绯,参差拂乱,夹河影流金万道。影里舫舟碎,碎如酒中酿果,载沉载浮。
一艘青雀舟静静蛰在码头辉煌的影子里,时不时咬着浮波晃荡两下,偶尔登舟的客人却再也没下来。
“你们府卫长知道得挺多,还能当场拿出船票。”苍厘给肩上的鹘鹰丢了颗栗子,“说不定鬼市的大头生意得算你家五分。”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怎么会清楚鬼市。”牧真盯着人看,冷不防一颗栗子迎面而来。他伸手接住,顺着捏开一缝油亮的栗肉,这才反应过来,脸都黑了,“你干嘛?!”
“不吃吗?”苍厘莫名瞄他一眼,又给鹘鹰抛了一粒,“鬼市的事算我碰巧听见。有人说话不注意音量和场合,你猜是谁。”
“要说直说,别打哑谜。”牧真哼了一声,剥出栗肉吃了。
“你家总管登坛找你之前,有人跑来同他说,‘姑娘出门了,约莫是冲着鬼市去的。’他就让那人‘带上鱼牌好好跟着,免得有不打眼的缠上来’。”
“……你为何确定风停草在鬼市里。”
“你知道鬼市到底是什么。”苍厘停在青雀舟前,漫不经心道,“鬼市就是沙鲛吐气形成的暗域。风停草又叫鲛须草。传说中沙鲛一生只生八须,落之成草,可使风停。”
“只有八条……那如何愿意落须?”牧真一脸不可置信。
“肯定不愿意。鬼市主人一般会将沙鲛藏起来,或者放任自由,让它随意伪装自己。”苍厘简单解释,“得使点手段揪出来。不过它一旦落须,大概要暴怒,到时候鬼市不稳,可能会连带着里头的东西一起消失。”
“消失?”牧真当即挑眉,“怎么个消失法。”
“原地失踪,然后凭空出现在鲛巢附近的沙漠上。”苍厘顿了顿,“也许你听过沙龙卷,那也和沙鲛暴走有关。”
牧真心里开始纠结。
“你不去我走了。”苍厘挥手塞他一张票子,先行上了青雀舟。牧真眉头一皱,跟着上去。发觉这船果然被施了障眼法,拿着票与不拿票,瞧着全然是两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