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定睛,才觉整个人如同溺沙,正往青乌体内陷落。
他没猜错,点睛果然可以唤醒石兽。只没想到这灵徽是要进入石兽体内才能取得的。
可照目前这个形势来看,进去之后怕是凶多吉少。灵徽存放当为塔心地带,外头都这么乱了,里面的情形说不定更恐怖。
苍厘看着指尖血痕,但想,都说不准。进去了可能当场殒命,也可能逃出生天。
几个转念间,苍厘半身失陷。他尝试动动腿,压根感受不到腰以下的部分。
他右眼瞥见白雪鸿拧断一个蛇头,正朝自己看过来。左眼却见地宫雾门又动,冒出的竟是久未谋面的齐逍。
齐逍终于走出迷宫。一进大厅,撞见满场混乱满目血腥。他愣了一下,正要关门退回地道,权作无事发生,卡着门缝的那一眼却看到青乌背上只剩一半的苍厘。这就改了主意,蹬蹬追着跑了过去。
青乌得了眼珠,却不如方才神气,甚至有点半死不活。它庞大的身躯如残破的灯盏明灭,勉强贴地滑翔,时不时给地面剐蹭出一道深痕。齐逍瞅准时机,顺利跃上鸟背,手脚并用地朝鸟颈爬。到了近前,他一把兜起苍厘肩膀,未想下一瞬自己挨着青乌的腿脚跟着一并陷没。
只面前疾风一闪,左手已被人凌空提住。齐逍抬眼,见是白雪鸿。他皱眉瞪着自己,神情冷艳,态度果决。
还不待他俩个说点什么,蓦而一道光过,青乌连同背上三人一道失去踪影。
全员谜语人
苍厘睁眼,只觉眼前飞红晃绿,摇金动紫,好一派暧暧香阑,喧喧欢场。
耳畔笳声悠扬,箜篌断续。他定了定神,发觉自己坐在一处临窗的酒桌上,面前螺盏中摆着咬了半口的烤鱼扇。尚未容得思量,旁地里传来一道动人的叹息:
“小郎啊,小郎?”
苍厘侧首,见一个蒙着水桃色面纱的姑娘看着自己,忧心忡忡。
他从未见过此人。转念一想,也竟想不起来之前自己在做什么。
这不太寻常。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他才会来到此地。
苍厘答不出话,故而挑了眉去看她。
“小郎记好,今夜子时,鹯临渡口。这是最后的机会,千万莫要错过了。”姑娘眼色恳切,腔调委婉,容不得半分质疑。
苍厘偏要质疑。
一句“敢问姑娘”刚出口,又听一个男人远远道:“贵客原在此处。现下还是少些走动,快快回去吧。”
男人作寻常侍从打扮,却是一身杀气汹汹,在这温柔乡中迎风破浪,格外扎眼。苍厘看了看旁边姑娘,姑娘掩面轻笑一声,起身一礼,姗姗退下。
话没说清楚,跑得倒是快。苍厘收回目光,盯着疾步逼近桌前的侍从,先将半杯残酒握在手中,防备这人眼尖手快忽然掀桌。
侍从却只做了个“请”的姿势。态度客气,并没有故意为难的意思。
如今八字没见一撇,姑且顺水推舟见机行事。苍厘颔首,不动声色跟着侍从出了门。来到外头熙熙攘攘的长街上,就着西沉的日头望了个来回,他方才发觉此处依稀有罗舍城的影子。
再一细瞧,各处装饰又不尽同。旌幢垂络,绣幰悬銮,皆古朴浑凝,不似今朝之物。
苍厘隐隐感觉不对。此地虽异,自己却也不至于忘了此行目的。除非前时不慎,而今已经中了什么怪招。
他想通了,索性便当眼前所有皆是幻境,心中戒备只多不少。
顺着侍从指引,苍厘上了路边一顶素轿。被抬着晃荡了一路,眼看是朝亮台的方向去了。
远远望去,那处张灯结彩,与漫天霞光浑然一体,艳不胜收。
好容易晃到近前,苍厘整个人已有些晕。刚下轿子,听见身后嘈杂声,转头看一众仆役抬了个罩着盖头五花大绑的人,闹哄哄奔着西边去了。
“这是……”
“嗨,安小王爷太不懂事。”侍从倒是惋惜,“那可是城主大人。所有人梦寐以求求不来的大好事,他却推三阻四,闹到这种地步。”
什么好事能给人捆成一头死驴样。苍厘琢磨,不是要人全副身家性命,也得扒人一层皮。
他目送那众远去,继而环顾四周。此处布置愈看愈喜庆,却是过犹不及,挣出一股吊诡来。不由试探道:“你们城主……”
“大人已经歇下。贵客若是有事,容后再说吧。”侍从不咸不淡道,“为了筹备明日的婚礼,大人近来夙兴夜寐,甚是疲惫。还望贵客谅解,如期出席,也好不叫大人的心血白费。”
这话说得古怪,苍厘却不反驳,只点点头,暗道自己这贵客原是来参加婚礼的。但想了一圈,都未想起哪一任罗舍王在亮台上行过婚仪。
蹊跷了,这城主究竟何方神圣?
苍厘道这一面是非见不可了。还得速战速决,不能真拖到明天再说。
“我有要紧事,烦请通报一声。”苍厘强调,“事关重大,可能影响婚礼。”
侍从神情古怪,眼中却竟有笑,“贵客这是何意?”
“一片好意,看你领不领了。”
侍从面色一沉,颇觉遗憾,“大人吩咐了,今日谁都不见,就连贵客也不能例外。”
“好。”苍厘心中有数,话锋一转,“现在时辰还早,你再随我转转。”
侍从摇摇头,“抱歉,在下还有事。贵客可自行在此走动,记得不要去北宫和西斋。”
“嗯。”苍厘淡淡一笑,想,既然城主着意躲着自己,那便先去西斋看看刚被绑来的安小王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