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面具放开了她的手,将银哨也丢到了她怀中,摊出一只手掌伸到念兮面前。
“还要放我们走。”念兮手里捏着解药,同他讨价还价。
“好,放你们走。”
闪电吃了念兮的解药,虽然无碍,但也不能再跑,就被士兵牵着在后面慢慢走。青铜面具骑上另一匹马,回头又望了念兮一眼。
一件黑色的袍子在雨中落下,盖在了念兮的身前:“你衣服都破了,先遮遮吧。今日是我们不对在先,但若下次你再乱放毒物,那可别怪手下无情了。”
这几十匹黑马在夜色中渐渐遁去,念兮和狼生这时候浑身都湿透了,又都是伤痕,两人互相扶起对方,慢慢向前方的灯火处走去。
客栈中,念兮将身上破了的衣服换下,用清水将伤口清洗了一下,好在出门的时候记得带了些伤药,抹上去顿时火辣的痛楚减轻不少。
那件黑色袍子放在桌上,望过去,领口的地方上用金线绣着一头飞鹰,念兮心中仍有些气恼,将那袍子揉了揉扔在了一旁。
她刚要打算换上干净衣服,门突然之间被推开了。
狼生满身血痕地站在她的面前,两人都是一愣。
念兮身上只穿着贴身亵衣,中衣刚拉了一半,露着藕色玉臂在外。
狼生刚才担心她的伤势,想都没想就进来了,没想到却看见了这旖旎情景。好在,他虽是狼群中长大,但总算也不是个好色之徒,立刻便转过了身去,心里怦怦跳着。
念兮赶忙将衣服拉了起来,羞红着脸问道:“狼生,你怎么不在房里歇着,我一会儿换好衣服就去给你看看伤口。”
他刚才瞧见,在念兮的手臂上事几条触目惊心的血红鞭痕,不由担心:“你自己呢?疼吗?”
念兮穿好衣服将狼生拉了过来,替他诊了诊脉,似乎内伤更重了些,这些鞭子打过的伤痕刚才淋过雨,只怕会感染。
“狼生,我替你上药,你……你把上衣脱了吧。”毕竟还是个十六七岁,刚刚懵懂知晓世事的少女,若不是为了治伤救人,就这样看着一个男子脱光的上身,只怕羞也要羞死了。
她在狼生身上的伤口处一点一点轻轻抹着,指尖每每触及之处,狼生的心里不由泛起了一阵异样的感觉。
到了背部的时候,突然觉得,那手指停了下来。
回过头,念兮的眼睛红红的,停在那里怔怔发呆。
“怎么了?”
念兮揉了揉眼睛:“你还问我疼不疼,刚才你为什么要护住我,自己去受那些鞭子?”
他笑道:“我皮粗肉厚,挨几鞭子没事。你若不是为我,也不会被那人鞭打。”
她顿了顿:“狼生,我们这算不算共过患难?”
“应该……算吧……”他素来独来独往,从未想过会有一个人跟他说出这四个字:共过患难。
“那我们算是朋友了吗?”
狼生的心头没来由的一暖,天地之间,茫茫人海,“朋友”对他来说从来都是可望不可即,可今日这个苗家少女问他,我们算是朋友吗?
他竟发起怔来,愣着一动不动。
念兮站在他身后,替他将蓬乱的头发一点一点梳好,“狼生,你的衣服都破了,我们恐怕要到下个城镇才能买身干净衣服。”她瞥过放在桌角的那件黑袍递给他,“你就先穿这个吧。”
大雍朝安庆侯裴冲大将军的飞鹰战袍,就这样被一个野狼堆中出来的褴褛少年穿了整整三天。
虽然脸上的伤痕掩不去,但是换上了干净衣服,梳洗整洁的狼生看上去简直就同念兮起初见到的那个少年大相径庭。
他面容清秀,一双剑眉叛逆地向上扬起,薄唇微微上扬,九月天里,外面的桂花香气隐隐飘来,他坐在屋中淡淡笑道:“念兮,你瞧什么?”
若不是那双桀骜的眼眸一日当初,只怕念兮就要认不出眼前这人就是狼生。
“没……没什么……”念兮手里提着几包药材低着头走进来,按照惯例,她先给狼生搭了搭脉,吃了几天药,他身上的内伤已经没有前些天那般严重了。
“恩,好些了,再吃几天药应该就能痊愈了。我先给你煎药去。”念兮慌不择路,抓起药就朝客栈的厨房走去。
狼生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奇怪,她是怎么了?前几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见他就跟见鬼似的?
厨房里,念兮一边扇着火煎药,一边托着脑袋有些心不在焉。
哪个少女不怀春,苗疆的女子素来热情奔放,十四岁的时候,外公便笑着说:“我家念兮是个美人胚子,只不知道哪家少年郎能摘了这朵金花。”
她知道努雄大哥,布耶大哥都是对她极好的,但是她只将他们当成哥哥,同他们爬天珠山,游玉江水。
外公问她:“念兮,努雄和布耶你中意谁?”
小念兮歪着脑袋问外公:“我喜欢同他们一起玩,可是我不知道那算不算中意。”
外公呵呵笑道:“丫头,你若是中意一个人,见到他就会脸红发烫,心跳也快起来。见了他只觉得满心欢喜,若是不见他,脑子里便全是他的影子,时时念他想他。”
那时候在苗疆,她从没有这样的感觉,可是为什么刚才见了狼生,她就像外公说的那样,脸红发烫,心跳加速了?现在才刚离开一会儿,又为什么,满脑子都是他的身影呢?
难道,这样就叫中意?
路上行了有十多天,这些日子他们渡江行路。白天赶路,晚上休息,不知不觉,已经离长平越来越近了。
越是靠近都城,便越是能感受到繁华之意。这里的城镇十分热闹,有着好多念兮没有见过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