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沅点了点头,然后就自己脱下了外面那件衣服,再特意蹲下身弄了些泥土到身上,又把头弄得更乱一些,教人看不清她的面容。
她不知道自己把头揉成了毛茸茸的一团,还抬头看魏昭灵,“这样还行吗”
魏昭灵唇角微不可见地弯了弯,他轻轻颔,“走吧。”
刘瑜只是虚虚地将铁索捆在她的身上,楚沅还时不时地学着那个女人出含混不清的叫喊声,装作挣扎不开的样子。
她演得十分认真,甚至还有点入戏了,刘瑜勉强忍住笑,努力摆出一副呆滞麻木的表情。
魏昭灵走在后面,看着前面的那个姑娘假装挣扎的模样,灯火照不见他微弯的眼睛。
第二重朱门依然有人守在那里,蜂鸟形状的钥匙打开门,所有人都静等着他们走进去。
魏昭灵看见那钥匙的纹路,每一把应该都是不一样的。
即便他们现在拿到一把也没有任何作用。
这座宅院很深,每一重门就是一道阵法,院中树木花草皆是阵中棋子,若无人引领,便很容易陷入迷局。
他当然可以不费力地毁掉这些阵法,但那么做,只会引起那位钟家家主的警觉,这座大山是钟家的天地,虽然这些阵法并困不住魏昭灵,但钟家人若要逃,却是易如反掌。
没了轩辕柏作为媒介,他们八户族的人也还能找到别的东西作为媒介重新控制石龙神像,所以在没有见到那位钟家家主之前,当着这一重又一重的院子里那么多双眼睛,他们只能更为小心。
更何况这宅院太大,朱门分布的位置并不相似,每一重院落都是绝不一样的,他们并不能准确地判断出哪里才是主院。
但在他们带着楚沅走到第九重朱门之前时,守在院门前的人却不让他们再往前,朱门打开,从里头出来了几个奴仆,他们的衣服颜色同下等奴仆的并不一样,他们也并没有被割了舌头,一个年轻男人只瞥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刘瑜一眼,就道,“人给我们,你们下去吧。”
容镜一怔,本能地稍稍偏头往后看向魏昭灵。
这样的情况实在不是能够一直僵持着的,楚沅深吸一口气,她偷偷地拽了拽魏昭灵的衣袖,用很小的声音说,“我先进去,龙凤镯有反应的时候你可得来救我。”
说完她也不等魏昭灵反应,就又开始表演呜咽的哭声,还把铁索弄得声声作响。
魏昭灵还未开口,便见她已经被人粗鲁地拽了进去。
男人拽住她胳膊的时候就用力一折,让楚沅的左胳膊脱了臼,她没防备,疼得叫出声。
“安分点”男人又拽住她的头。
魏昭灵被黑色斗篷的兜帽遮掩住的那双眼睛盯着那个男人抓住她头的手,神情变得越阴郁冰冷。
朱红的门掩上,他再看不到她的身影。
眉宇间有了烦躁之色,他忽然就少了几分耐心。
穿过一重又一重朱红的院门,楚沅几乎要被院子里那些奇怪的树木给迷了眼,拽着她的两个人揍得飞快,而她为了装作没有力气,几乎是任由他们拽着她的手臂,一路拖着双腿被动地跟着他们走。
拽着她头的人下手不轻,楚沅觉得自己的头很可能被他拽掉了一小撮,她也不忍着疼,一声一声地叫喊着。
“爸,我说了我想跟韩振离婚你为什么不让他就是个窝囊废”
最后一重朱门打开,楚沅听到一抹激动的女声,她一抬头,透过半遮着脸的头,她看到了那院子里横穿着连接两处楼阁的长廊上,立着一个穿着碧绿衣裳的女人,而在她的面前,则是一个白苍苍的老者。
那老头穿着一件石青色的长衫,拄着一根拐杖,后头还站着几个抱着枪的年轻男人。
这间院子里的光线足够明亮,楚沅看见那棵茂盛的轩辕柏就矗立在庭院的中央,粗壮的树干上竟然裹缠着一缕又一缕的头,还坠着一颗又一颗的犬牙。
她看见冒着黑气的符纹在上头来回打转,每一片树叶都是不正常的青黑色。
“雪曦,婚姻不是儿戏,这哪是你说离就能离的”
老者苍老的声音传来,但在底下的楚沅并看不清楼上他的那张脸。
“就因为他们韩家也是八户族可是咱们钟家是他们韩家能比的吗”那女人尖刻的声音十分刺耳。
“好了雪曦,你忘了钟家的祖训了夜里女子不得外出,快回房去”老者也许是看到了底下被奴仆押来的楚沅,他便懒得再同那女人多说些什么,只看了一眼身旁的人,那人便对她道,“二小姐,请回房。”
女人仍有些忿忿不平,但她却是最知道自己这位父亲的古怪脾气,于是她也不敢再多说些什么,只好转身。
而楚沅却在她转身的刹那,好像在她胸前看到了一枚东西。
她没有看清。
但当那老者拄着拐,从吱吱呀呀的木楼上一步步地走下来时,当他走入这更为明亮的光线里,楚沅在他的胸前看到了一枚白玉蜂鸟胸针。
她的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惊诧的神情,脑海里最先想到的,是今夜把她绑去简家的那个女人。
为什么明明是两个世界,为什么那个女人胸前的蜂鸟胸针,和眼前这个老头的蜂鸟胸针如出一辙
她脑海里又浮现出水木阵里形如蜂鸟般的气流。
原本毫无关联地几件事,好像在这一刻,都被一枚胸针莫名其妙地串联在了一起。
“什么时候送来了个这么小的”老者那双阴鸷浑浊的眼睛细细地将眼前的这个女孩儿打量一番,声音粗哑难听。
“也许是赖二他们抓了外头的。”抓着楚沅头的奴仆终于松开了手,恭敬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