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平时总是穿着朴素蓝裙、不苟言笑的湛先生,居然这么懂得享受……太有情调了!
“龚小姐,夫人请大家到暖阁去坐坐。”
引路的丫鬟回头一笑,指向前方小屋。
芳菲跟在众人之后,随那丫鬟进了暖阁,顿觉身上一暖。这暖阁的设计相当巧妙,屋里烧的是地热,所以尽管门窗紧闭,也没有平常暖炉的炭火气味。湛家不愧是望族,居住环境看着并不奢华,却在细节处体现出远高于寻常人家的生活水平。要建起这么一座暖阁,还要烧一冬的地热,所耗费的钱财可是不少!
湛先生坐在窗边,看丫鬟给茶炉添火。见她们几人进屋,便盈盈起身,招呼她们过来坐下。
正文:梅茶
茶炉烧得正旺,铜壶咕噜咕噜的往外冒着水汽。屋子的地热烧得恰到好处。地上铺着软席,她们脱掉披风,随着湛先生一齐在小几前屈膝跪坐。
芳菲坐下后一抬眼,面前正对着雕花窗棂。透过薄如蝉翼的窗纸,隐约可见窗外红梅点点。
好一个惬意的小天地。
环视屋中简约素净的摆设,芳菲心中暗赞湛先生品味高雅。
在自己家里见客,湛先生脸上也少了几分往日的严厉之色,和蔼了许多。
“芳菲,来到我这不用拘谨,随意就好。”湛先生对芳菲微微一笑,芳菲恭敬的应了一声。
“细绢,给客人上茶。”
湛先生吩咐下去,她的丫鬟细绢忙烫好茶杯,将壶中刚刚泡出的热茶斟到杯里端给各人。
惠如拿起杯子轻轻闻了闻,说:“先生,怎么今儿这茶闻起来有股子特别的香气?”
“嗯,对呀,”洁雅忍不住轻呷一口:“这茶还是先生往日爱喝的那种……可是香气真是浓了许多。”
说到喝茶,湛先生的笑容多了不少。“是煮茶的水的缘故……昨儿初雪,今天一大早我让细绢到梅花上一蕊一蕊的把雪水采集下来,好容易才得了这么一壶。独饮无趣,就找你们几个孩子来陪我了。”
细绢显然是个得宠的,在一旁笑着插话说:“小姐们可要细品了,奴婢的手都累酸了呢。”
湛先生宠溺的看了她一眼,说:“就会卖乖!壶里该还有一杯的,你喝了去吧。”细绢谢过湛先生赏,也去斟了一杯来品着。
“果然别有滋味。夫人,奴婢不知这梅花蕊上的雪水竟还有这等妙用呢。”
惠如好奇的问:“先生,为何想起用花上的雪水来泡茶?”
湛先生说:“我也是一时好奇……前些天听家里姐妹们闲谈间说起的。所以我就早早等着下雪烹壶好茶喝。”她见芳菲一直不出声,以为芳菲怕羞,特意关照她:“芳菲喝得惯吗?”
芳菲颔首说:“喝得惯,这茶滋味挺清雅的。其实先生您倒该多饮几杯。”
“哦?我啊,没关系,这茶我要喝的话准备起来也容易。你们喝吧。”湛先生以为芳菲是在客气。
芳菲知道湛先生误会了她刚才的话,便解释说:“先生,我是说您应该每日多饮用梅花水,对您身体有好处。”
“嗯?这是什么道理?”
湛先生听芳菲这么一说,奇道:“芳菲你还懂得医理?”
“懂的懂的,”洁雅在旁接话:“秦妹妹可真是懂医的,她原来给我开了个滋补方子治咳嗽,我吃了几天便好了呢!”
“真的?”湛先生不由动容。她之所以让惠如带芳菲来喝茶,只因在闺学里看芳菲行事品性都甚合自己脾胃。想不到读书和女红都表现平常的芳菲,竟懂得医术?
芳菲连连摆手:“懂医理是完全说不上,只是知道些养生之类的皮毛吧。”
她指了指杯中梅花香茶,说道:“梅花的最大特点,就是能够理气。饮用梅花水可调理脾胃,舒理气血,但却不会伤阴,非常难得。所以我才劝先生多饮些呀。”
“理气?这么说来,我是真要喝些梅花水了。”湛先生说道。
细绢说:“夫人,前些天大夫不是说您是气息不畅,给您开了一方药吗。照秦小姐这么说,奴婢就每天去梅花上给您采雪水吧,对您身体好着呢!”
芳菲忙说:“细绢姐姐,无须如此麻烦。要是做药吃的话,直接采白梅花花瓣下来,用滚水冲泡便可饮用。”
洁雅显是和细绢打趣惯了的,取消细绢说:“这下子,细绢姐姐就不用忙到手酸了,嘻嘻!”
惠如却关心的问湛先生:“先生近日身子不适?”
湛先生淡然道:“也没什么大碍。只是这些日子老觉得喉头有东西堵着,吐之不出,咽之不下。喝了两日汤药,好些了。”
听湛先生描述她的病状,芳菲明白湛先生这是得了“梅核气”。梅核气说起来就是气不顺。想来湛先生一个青年寡妇,肯定时常有些伤心之事。又刚好逢着秋冬之交天气骤变,身子一弱,更容易病气交侵,才会犯了这个毛病。
“那大夫给开的方子可是半夏厚朴汤?”芳菲问。
湛先生更是惊奇:“对,你怎么知道的?”
惠如和洁雅瞪大了眼睛看着芳菲。芳菲有些不好意思:“这方子是专治梅核气的经典方子,大夫们都晓得的。这方子完全按照君、臣、使、佐原则来配伍,开出这方子的大夫倒还稳重。”
湛先生见芳菲侃侃而谈,言之成理,不禁赞她一句:“想不到你小小年纪,有如斯见识,也是难得了。”
细绢又说:“夫人,本来奴婢还担心原来给您看病的老太医回了京城,这新请来的陆大夫不晓得医术如何。听秦小姐说来,却是不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