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笑姐姐。”唰地一下在言笑面前站定,小女孩抬头看清了她的脸,才怯怯地小声喊道,有些喑哑的嗓音里,似乎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委屈。
“慧莲姐。”
“言笑,你来了。”
向颤悠悠向她走近的刘慧莲点了点头,下一秒,言笑便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把扶住了刚停下脚步就摇摇欲坠的女人,下意识地皱了眉,她担忧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啊慧莲姐?”
女人却就着她的手又站稳了软的脚跟,轻轻地摇头,小声呜咽着,“走,去家里说。”
半晌,言笑就已牵着赵文文的手,随着刘慧莲的脚步,进了一个小小的院子。
“这里是?”
“我租的,这一带租金便宜,前几年一直在这里了,年前回家的时候退了的,这不她爸爸一来,我就又找房东租了过来。”向身后的言笑示意避开脚边的脏污,刘慧莲轻声解释道。
“文文她爸……到底是怎么回事?”登上台阶,站在这间破旧逼仄光线暗淡的小屋里,又看了眼此刻正安静乖巧地牵着她的手的女孩一眼,言笑实在有些忍不住,又小声问了出来。
刘慧莲却叹了口气,将身边一把旧椅子腾出来,看着言笑坐下后,才也缩着身子坐到靠墙的小床上,搂着又向她靠去的女儿,缓缓地说了起来。
我是七年前经人介绍认识的文文她爸,那个时候,我们都是各自在这个地方打工,谁也不认识谁。后来老家的亲戚一说,我们才知道对方就是邻村的。由于是老乡的关系,我们后来也就慢慢地对彼此生了好感,很快便结婚了。
结了婚以后,我才知道他一直在赌博,一年多的时间,他和他那几个狐朋狗友几乎每天出去玩,后来还背着我借了高利贷。那段时间,隔三差五就会有人上门来要钱,我哭过闹过,想跟他离婚,她爸又向我忏悔,说再也不敢了,我也没有办法,只好拼命地加班,希望能多挣点钱早点还清这些债。
后来,她爸就出事了,开着拉货的车在路上把人撞了,三死一伤。我那个时候已经怀孕了,你不知道,他从家里被抓走的那天,我觉得天都塌下来了。我有想过去死,可是家里的老人都劝我想开点,我又想着肚子里的孩子毕竟无辜,就断了这念想。又挺着肚子去上班,毕竟那些债还在那儿摆着。
第一次去探监的时候,她爸告诉我说,让我去他厂里找一个领导,说那儿还有他的一笔钱,我其实有些怀疑他这些话的真实性,但生活实在拮据,就还是去了,结果,被人赶出来了。也是,后来自己想想,他一个赌鬼,会有钱不拿去赌而是存下来吗?我就再没当回事,再去看他的时候,他一问起钱,我也就敷衍着说拿到了拿到了。
就这么过了几年,我中间回了老家生孩子,又带着孩子回了这里,打工,摆摊,还钱。后来,要钱的人大概是觉得我一个女人,也实在没什么可再值得浪费功夫的,就渐渐的也不怎么来了。
直到年前,他出了狱,也答应我再不碰赌博,我以为好日子就要来了,结果他跟他那几个哥们吃了饭回来以后,又说什么去找领导要钱,结果到现在还没回来……
长长的一段话说到最后,刘慧莲搂紧怀里默默流泪的女儿,已经有些泣不成声了。
面对着眼前让人心酸的一幕,言笑那一肚子在路上想好的安慰,此时却一句也说不出。她想去安慰安慰眼前这对让她有些心疼的母女,最后却也只是无声地张了张嘴,同她们一起沉默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正待言笑想要开口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时,门外的院子里,却突然响起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谁?是田路吗?”刚刚还萎靡着情绪的刘慧莲此时却一下子抬起了头,一边起身一边向着门外急急地问道。
单薄的门板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携着一股冷风,一个短头的中等身高的男人从外面的台阶上快步走了进来。
“媳妇儿,我回来了,我今天……这位是?”进了屋,赵田路缩了缩被风吹的有些冷的脖子,又将手抬到嘴边,一边哈着热气,一边就要跟老婆说起这两天的情况,刚开口,抬眼便看到了刘慧莲身边的言笑。
“爸爸!”赵文文欢呼一声,小跑着扑进了一脸疑惑的男人怀里。
“这是?文文的爸爸?”看着女孩趴在那男人怀里亲昵的模样,言笑忍不住舒了口气,将吊着的一颗心放回了原处。
还好,虚惊一场。
同时舒了口气的,还有一旁泪水已迅涌出的刘慧莲。此时的她看着面前已安全回来的丈夫,一时间竟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既然已经回来了。那我先走了慧莲姐。下次我再过来看你们。”
然而言笑的话音刚落,院子里却突然又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
刘慧莲忙停了哽咽,擦着眼泪问向一旁扭头看着门外的赵田路,“你还有朋友……”
话却还没说完,已有几个陌生男人推门冲了进来。
“你们……”
“你们是谁?为什么闯进我家来?”
“妈妈……”
一片慌乱的质问声中,言笑只觉得有人扯住了自己,用散异味的湿手帕粗暴地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下一秒,她的眼前一黑,世界重新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