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幼常快二十岁了,要行冠礼,他的爹赶回来了。
叁十九岁的男人,细面白肤,身量不高,长袍束腰,风骨清娆,浑身上下,看上像个二十几岁的后生,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几尾皱纹也跟着笑,说不出的面善可亲,惹人心烦。
娘死后,爹没有娶妻。白幼常听说爹身边一直有个人,早年也住在白家,后来虽然一直伴在爹身边,但是爹回家的时候,他都没有跟着来。在外面,是形影相随。
怎样一个忠仆呢?管家说那人叫卢旺,家里老婆孩子都被贼人杀了后,无处可去,爹就收他在白家,那时候,男人已经叁十岁,现在,有五十了吧。白幼常想象不出,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和自己的爹传绯闻。可是一看舅舅,又觉得可以理解了。
张殷德今年五十四,头发花白又蓄了胡子,但是看上去仪表堂堂,儒雅精明,稳重可靠有威仪,而且多年没娶妻没纳妾,仆人们纷传他年轻时候情伤过甚,心病至今。
白幼常倒没觉得舅舅有什么心病,但是如果他爹真的喜欢男人,他觉得,找一个老土的下人,不如找舅舅呢。所以,他开始侦查,并思考撮合的可能性。
每次,张殷德去找白锦汶,白幼常都跟在张殷德屁股后。
但是,除了品茶,对弈,听琴,甚至没见他们多聊。难道是自己在旁的原因?白幼常从明跟后退一步,变暗跟。
发现凡爹的喜好,舅舅都知道得非常清楚,甚至,有时会亲自下厨,相邀用餐。
直到一天,白幼常坐在书房,外面管事的来找张爷,张爷正在他爹那儿耗着,他就自作主张问什么事了。
原是一幅画送裱,要钱的上门。
白幼常支了银钱,百无聊赖,打开画一看,活活,不是自己老爹是谁?
……袖手站在一株梨花树下,脚边石头上放着一把木琴,没有束发簪巾,只拿丝带系了个端正的蝴蝶结,长丝带飘啊飘啊,满树梨花飘啊飘…
…人虽然只是个半侧面,但眸漾秋水,唇边带笑,仰头凝思的样子……
雌雄莫辨啊……
白幼常心思复杂,拿着画看了又看,心里暗自想,幸好自己生得丑,要继承这模样,真是不断袖也龙阳了,没出路。
画的左上角空白,没有题赋,也没有落款。
舅舅裱这画做什么?啊啊啊,难道……这个……那个……
白幼常若无其事地把画装回盒子里,放在书桌上,恢复原封不动的样子。等张殷德回来。
爹每天午后都要睡觉,养颜觉。
舅舅每天午后都会回来书房理事看帐。
“舅舅……”
“嗯?”
“你的画……”
“哦。”
张殷德不过看了画盒子一眼,搁到一旁。
“舅舅买的?”
“不是。”
“舅舅画的?”
“……”张殷德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白幼常一眼。
白幼常被他那精明的目光看得什么也藏不住了,缩了脖子道:“我回房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