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紧张,根本没看见,外面,他日日盯着的园中,泥土翻动,从地下探出了一只血淋淋的手。
首先进来的不是黑影子,而是一串拖拽在地上的长物。
白锦汶盯着。
他屏住了呼吸。
然后,看到一个肚子,肚子很大,像一个孕妇,肤色……有着泡久了的不正常的白。
肚子有破口,东西就从那里面挂出来,像一团黑乎乎的麻绳。
像注意到了白锦汶的目光。
黑影停住了脚步。他竟然用空出的一只手把一地拖过来的肠子都往他大肚子的破口里胡乱塞,收拾好了,不忘收了收肚子。
滴滴答答的黑糊色污渍甩了一地。
这个怪物常人高,但是横向体积却是两倍,硕大得不行,连下面阴影处甩着的东西都大得可怕,这个狰狞的怪物是赤裸的,他现在继续朝白锦汶走过来。
白锦汶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他的后腰死死顶着桌子,赤红的眼睛神经质地瞪圆了。
手指痉挛地捉着桌角。
“啪”,握不住的毛笔掉到了地上,划出另一道污渍。
水里久胀的活动浮尸举起手里的脑袋。
脑袋上头发像海藻,肮脏蓬乱。
但是,再蓬乱的头发都遮不住那一张丑陋的脸。
这是个幸运得没有在水里泡胀的死人头。他甚至会笑,会说话。
鬼笑起来是什么样子呢?
刀子横切的脸,还是被一把没打磨平整的锉刀横切的马脸,笑起来,阴!!透着寒气。
鬼脸咧开大嘴,长舌缩都缩不住。
白锦汶听见它对自己说:“少爷,我回来了。”
白锦汶尖叫。
尖叫声响在白锦汶脑袋里,但是没有穿破寂静院落的深黑色。
白锦汶终於记起来自己长了脚,可以跑。
他对鬼的认知实在太少了。
被翻红浪间,仿佛夫妻间斗嘴的别扭和矛盾……此时看来,轻若柳絮。真正的绝境,这才刚刚在他脚下铺开狩猎的陷阱。
白锦汶落荒而逃,他身后的黑影子困惑地转身,跟上来。
白锦汶一个不慎,直直摔下了石阶。
摔倒了他当日埋尸的罪恶地。
泥土启开,一只有力的手捉住他的手腕,腐尸味道扑了他满头满脸。白锦汶崩溃了,泪如泉涌。
除了坐起来的尸体,还有适才跟进来的惨白尸骨绕着尸体浮在半空。
磷火,星星样闪烁。
几丝脉脉灵光从尸体上飞出,飞到了闪烁磷光的骨堆中。